應天府,皇宮,坤寧宮。
晚飯的點兒,朱元璋背著手,溜溜達達地就過來了。
按理說,這皇帝當的,全天下都是他的,想上哪兒吃飯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可朱元璋就愛往自個兒媳婦馬秀英這兒跑。
沒彆的原因,舒坦。
可今天這臉上,卻像是掛了兩個秤砣,沉甸甸的,就差沒在腦門上刻四個大字——“朕不高興”。
手裡,還捏著兩份剛從江寧縣八百裡加急送來的密報。
馬皇後正指揮著宮女擺放碗筷,都是些家常菜,一瞅見自家男人那副既委屈又憋悶,像個受氣小媳婦似的的樣子,心裡就跟明鏡似的。
能讓他朱元璋露出這種表情的,滿天下,掰著指頭算,也不可能超過一個手掌。
而最近,能讓他如此糾結的,除了那位新出爐的李先生,不做第二人想。
她也不急著問,給朱元璋盛了碗湯,這才柔聲笑道:“重八,今天這是怎麼了?哪個不長眼的又惹著你了?跟咱說說,咱給你出出氣。”
朱元璋一屁股坐下,把那兩份密報往桌上一拍,悶著聲兒道:“妹子,你自個兒看看吧。”
這第一份密報,寫的是李去疾在城外遇襲的經過。
朱元璋剛才看的時候,眉毛擰得越緊,看到十幾個悍匪設伏,目標還是活捉時,他眼裡的殺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好大的狗膽!
咱剛給李先生安了個“軍械司特許研發所”的牌子,這邊就有人敢動他?這是打誰的臉?這是在刨他大明的根兒!
可當他看到後麵的內容時,那股子皇帝的怒火,又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給衝淡了。
密報是都尉府的密探寫的,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子沒見過世麵的驚駭。
說什麼,當時那情況,千鈞一發,他的人和常遇春都準備動手了,結果李先生氣定神閒,跟沒事兒人一樣。
然後,他那三個嬌滴滴的侍女,一人掏出一根鐵管子。
再然後,就是“轟”的一聲雷鳴。
悍匪的胸口,炸開一個血窟窿,當場去世。
又是兩聲雷鳴,又是兩個悍匪倒地。
整個過程,快到密探們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
寫密報的那個都尉府高手,最後用顫抖的筆跡寫下了一句判斷:疑似仙家雷法,非人力所能及也。
雷法?
朱元璋嘴角抽了抽。
他當然不信是什麼雷法,
李先生雖然能控製雷電,但他說過,用雷電殺人,是愚蠢至極的做法
但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殺人方式,讓他這個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馬上皇帝,都感覺後背有點發涼。
他壓下心頭的震撼,拿起第二份密報。
這份是江寧知縣趙德芳寫的。
他特許這位縣令,可以聯係都尉府密探,上傳密報。
這份密報裡,趙德芳聲情並茂,把自己描繪成了一個為了維護李先生尊嚴,不惜對抗豪強、剛正不阿的絕世青天。
朱元璋撇了撇嘴,對趙德芳那點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趙德芳在密報裡提到了那“鐵管子”的正式名稱。
“燧發短銃”。
並且,明確指出,這是李先生為軍械司新研發的利器。
朱元璋看到這兒,本該是龍顏大悅,高興得蹦起來才對。
為朝廷研發神兵利器,直接把成品給你乾出來了,而且性能遠超預期,這是什麼?
這是天降橫財啊!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朱元璋,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他心裡憋得慌,跟吃了個蒼蠅似的,不上不下,堵得難受。
為啥?
因為這事兒,透著一股子“失控”的味兒。
“軍械司特許研發”的文牒,今天中午才送到李先生手裡。
這才過去幾個時辰?
一天都不到!
李先生是什麼時候造出這“燧發短銃”的?
總不能是咱這邊的“軍械司”牌照剛送到,那邊他就“哢哢”兩下給搓出來了吧?
他不是神仙下凡,是仙人轉世,法力全無。按他自己的說法,就是個懂得多點的凡人。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玩意兒,他早就有了!
早就藏著掖著,沒告訴咱!
直到今天,拿到了自己這個皇帝的“準生證”,他才“順理成章”地拿出來!
朱元璋心裡這個彆扭啊。
換個人,但凡大明疆域裡有任何一個人,敢私藏這種威力巨大、遠超時代的大殺器,他朱元璋二話不說,抄家滅門的聖旨當晚就出應天府了。
私藏軍械,等同謀逆!
你有什麼好東西,不先獻給國家,獻給他這個皇帝,你藏著掖著,你想乾什麼?
不是想造反是什麼?
可這事兒擱在李先生身上,他就沒法這麼想。
他能理解,也能想通。
如今天下初定,這幾年才稍微安穩一些,李先生如今凡人之軀,手裡沒點防身的家夥事兒,那能行嗎?換了是咱自己,也得留一手啊。
可理解歸理解,這心裡頭,就是不得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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