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嵩那番看似“舉薦”、實則“捧殺”的言論,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冷箭,從襄陽射出,精準地命中了宛城郡守府的心臟。林凡接到密報的那一刻,仿佛能透過紙背,看到州牧府議事廳中,蒯越、蔡瑁等人那冰冷而計謀得逞的眼神,以及劉表麵沉似水、深不可測的表情。
“重用”、“倚為北方乾城”?在猜忌已然種下的情況下,這些詞無異於催命符!這將南郡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迫使劉表必須做出更明確、更強勢的反應!
果然,韓嵩使團離開後不到五天,襄陽的第二道公文便以更快的速度、更正式的形式送達宛城。這一次,不再是彆駕蒯越簽署的“詢查公文”,而是加蓋了荊州牧大印、由劉表親自簽發的“鈞令”!
公文的內容,直接、強硬,不容置疑:
其一,正式“嘉獎”南郡禦敵有功,擢升劉擎為“揚武將軍”雜號將軍,地位提升但無實權),林凡為“軍師中郎將”同樣為虛職,但明確了其軍師身份)。
其二,鑒於南郡軍械製作“頗有獨到之處”,為“強荊州整體武備”,特令南郡郡守府,即日派遣精乾工匠,攜“雷火”之物全套製作工藝、強弩改進技術、及其他一切有助於提升戰力之軍械圖樣,前往襄陽“交流傳授”。州牧府將設立“將作營”,專司仿製推廣。
其三,重申此前“削減兵員、緊縮開支”之令,要求南郡限期上報具體執行方案及成果,州牧府將派員“核查”。
明升暗降,巧取豪奪!圖窮匕見!
這道鈞令,徹底撕破了之前的溫情脈脈和試探拉扯。劉表不再滿足於試探和削弱,他要直接奪取南郡賴以生存的核心技術優勢!一旦“雷火”和強弩技術被襄陽掌握,南郡在劉表眼中將徹底失去特殊價值,隨時可能被吞並或毀滅。
郡守府內,氣氛降到了冰點。劉擎氣得渾身發抖,一把將公文摔在地上:“無恥!強盜行徑!我等拚死得來的東西,他輕飄飄一紙公文就想奪去?!”
徐庶麵色鐵青:“此乃陽謀。若不交出,便是違抗州令,擁技自重,其心可誅,正好給了劉表發兵的口實。若交出…則是自毀長城,任人宰割!”
石韜憂心忡忡:“且還要核查我等的兵員削減情況,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凡身上。這道難題,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凶險。
林凡彎腰,緩緩拾起那份沉重的鈞令,目光掃過上麵冰冷的文字和鮮紅的印鑒,臉上卻看不出喜怒。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輕笑了一下,隻是笑聲中沒有絲毫溫度。
“他要技術?好啊,那就給他。”林凡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先生?!”劉擎和徐庶都愕然。
“隻不過,”林凡話鋒一轉,眼中閃爍著冷靜而銳利的光芒,“給什麼,給多少,怎麼給,得由我們說了算。他不是要‘交流傳授’嗎?不是要‘強荊州武備’嗎?我們就好好‘幫’他‘強’一下!”
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在他腦中迅速成型——構建技術壁壘!進行一場精心設計的“技術欺詐”!
“立刻以主公和我的名義,回複州牧府。”林凡開始口述回文,語氣沉穩,“鈞令已悉,感激州牧大人擢拔之恩!州牧心係荊州武備,高瞻遠矚,我等感佩萬分!南郡上下,必傾儘全力,配合州牧大人完成此強軍壯舉!”
姿態首先做足,極其恭順。
“然,”林凡繼續道,“‘雷火’之術,確如之前所言,乃戰時應急之法,主創工匠已然殉國,完整工藝失傳,僅有零星殘缺記錄。然州牧既有所命,我等必不敢藏私,當儘力搜羅整理,將所知一切,並選派郡中最好之工匠,前往襄陽,以供州牧大人驅策,儘力複原此術。”
承認部分事實,但強調“殘缺”、“失傳”,為後續的“不完美”埋下伏筆。
“至於強弩及其他軍械改進之術,此乃郡中工匠多年積累之微末心得,本不足道。今既州牧大人垂詢,自當獻上。然各郡工匠手法、用料皆有差異,恐難直接套用,需州牧府之能工巧匠根據襄陽實際情況,進行調整改良,方可適用。”
預先打下預防針,暗示“可能不好用”,責任在襄陽自身。
“另,削減兵員、緊縮開支之方案,我等正在加緊製定,不日便可上報。”
回文迅速擬好,遣詞用句極其謙卑恭順,完全是一副“無條件服從”、“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姿態。
“先生,如此回複,怕是…”徐庶有些疑慮。
“這隻是第一步,表麵文章。”林凡冷笑,“真正的關鍵,在於我們‘交出’的東西本身。元直兄,立刻請歐冶凡、公輸焠、禽滑厘三位先生秘密前來議事。石先生,去將匠作坊中,幾位手藝最好、但年紀已大、且家眷皆在南郡、絕對可靠的老師傅請來。”
片刻之後,郡守府一間密室之內,林凡、徐庶與三位墨家首領及幾位老工匠齊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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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沒有隱瞞,直接將劉表的鈞令和目前的危局告知眾人。
幾位老工匠聞言,皆是憤慨又惶恐。墨家三人則麵色平靜,歐冶凡冷哼一聲:“巧取豪奪,古今皆然。”
“諸位大師,老師傅,”林凡鄭重地向眾人行了一禮,“如今之勢,需行非常之法。我需要諸位合力,製作一批‘特殊’的圖紙和樣品。”
他詳細闡述要求:“其一,關於‘雷火’。公輸先生,請您主導,製作一份看似合理,但關鍵步驟模糊、配料比例略有偏差、且使用了某些南陽特有而非襄陽易得之材料的‘配方’和‘工藝流程’。其成品,威力需有,但不能太大,且極不穩定,容易自燃或失效。再製作一批對應的‘樣品’,看起來要像那麼回事。”
公輸焠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玩味:“有趣。此事易爾,保證其形似而神非,用之無功,棄之可惜。”
“其二,關於強弩。”林凡看向歐冶凡和禽滑厘,“請二位先生主導,繪製數種弩機的‘改進’圖紙。關鍵部位,如弩臂弧度、望山刻度等,進行微調,使其看起來更精巧,實則要麼降低耐用度,要麼影響射擊精度。再製作幾架對應的實物,要精美,要看起來威力十足,但實際效果…諸位明白。”
歐冶凡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包在俺身上!保證讓襄陽的工匠看得嘖嘖稱奇,用起來罵罵咧咧!”
禽滑厘則默默點頭,已經開始在心中計算如何微調參數才能達到最佳“坑人”效果。
“其三,”林凡看向那幾位老工匠,“幾位老師傅,你們的任務最重要。你們需熟記這些‘特殊’的圖紙和工藝,屆時,將由你們帶隊,前往襄陽‘交流傳授’。記住,你們就是‘原作者’!要自信,要真誠,要對自己這套‘技術’深信不疑!無論對方如何詢問、質疑,都要堅持這就是南郡所用的方法!甚至可以‘抱怨’幾句南郡材料不行、工匠手藝不到家,所以效果才打折扣,暗示若在襄陽由更好的工匠用更好的材料製作,效果必佳!”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工匠激動道:“林長史放心!老夫等深受太守和長史大恩,必不辱命!定叫那襄陽的官兒,什麼都查不出來,還得謝謝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