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的馬車在二十名精悍護衛的簇擁下,沿著蜿蜒的官道向西疾馳。車輪碾過初春解凍的泥濘路麵,濺起細碎的冰碴與泥點。車廂內,龐統靠坐在軟墊上,微闔雙目,手中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玉佩,腦海中反複推演著即將到來的西涼之行。
說服馬超,絕非易事。此人勇冠三軍,名震羌胡,有"錦馬超"之美譽,然性格剛烈驕縱,視禮法如無物。更棘手的是,西涼並非馬超一人之天下,尚有老謀深算的韓遂與之貌合神離,各部落酋長更是首鼠兩端。如何在這錯綜複雜的局麵中,撬動這顆關鍵而危險的棋子,不僅需要口若懸河之辯才,更需對人性弱點的精準拿捏與對西涼局勢的深刻洞察。
他掀開車簾一角,望向窗外。與荊北漸顯的春意不同,越往西行,景色愈發蒼涼。黃土裸露的山丘連綿起伏,枯草在寒風中瑟瑟抖動,偶見零星的村落,也多是土牆低矮,人煙稀少。空氣中彌漫著乾燥的塵土氣息,與荊北的濕潤水汽截然不同。
"距冀城尚有幾日路程?"龐統沙啞著嗓子問道。
"回先生,照此速度,至少還需五日。"車外護衛統領恭敬回答。
龐統嗯了一聲,重新閉上眼。五日,足夠他將說辭再打磨數遍,將可能遇到的種種刁難與變故推演周全。林凡將如此重任托付於他,他絕不能有負所托。
就在龐統西行的同時,荊北的戰爭機器已然全速運轉。
襄陽城內外,一派肅殺景象。城頭之上,新架設的神機弩覆蓋著防雨的油布,弩手們正在進行最後的校準訓練。弩臂絞動時發出的"嘎吱"聲,與軍官們短促的口令聲交織在一起。城外,新拓寬的護城河波光粼粼,水麵上漂浮著防止敵軍泅渡的荊棘鐵網。
郡守府內,林凡正與徐文、周卓等人商議軍務。
"據最新探報,曹仁先鋒已至魯陽,距離葉縣不足二百裡。"周卓指著沙盤,麵色凝重,"其先鋒大將樂進,率五千輕騎,行動極為迅速。"
"葉縣守備如何?"林凡問道,目光緊盯著沙盤上那個代表葉縣的小旗。
"趙昂將軍已按計劃,在葉縣外圍挖掘了三道壕溝,布設了鐵蒺藜。城內儲備了足夠兩月之用的糧草箭矢,一千五百守軍士氣尚可。"周卓回答,"隻是......葉縣城池低矮,恐難以久守。"
林凡沉默片刻,手指在葉縣的位置輕輕敲擊:"告訴趙昂,葉縣之守,不在殲敵,而在遲滯。我要他利用一切手段,將樂進拖在葉縣城下至少十日。每多拖一日,樊城的防務就完善一分,我軍勝算便多一分。必要時,可放棄外圍,退守城內巷戰。"
"末將明白!"周卓肅然領命。
徐文接著稟報物資調配情況:"南陽郡內所有庫存在冊糧草,七成已轉運至樊城、新野。工坊區日產箭矢三千支,弩機二十具,甲胄五十套,均已達產能極限。隻是......火油儲備消耗甚巨,需從江夏緊急調運。"
"準。"林凡點頭,"傳令江夏,不惜一切代價,保障火油供應。告訴黃祖,此戰若勝,我必向主公為他請功。"
眾人領命而去後,林凡獨自站在那幅巨大的輿圖前,目光深沉。戰爭的腳步越來越近,每一個決策都關乎成千上萬人的生死。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那絲若有若無的焦慮壓下。為帥者,當如山嶽,不可動搖。
五日後,龐統一行人終於抵達涼州腹地——冀城。
與中原城池的規整繁華不同,冀城更像一個巨大的軍營與市集的混合體。黃土夯築的城牆高大而粗糙,城頭守軍多是胡人打扮,皮甲彎刀,眼神彪悍。城內街道寬闊,但塵土飛揚,兩側多是低矮土房,偶有羌人貴族府邸,也是風格粗獷,門前立著圖騰柱。
通報身份後,龐統被引入馬超的征西將軍府。府邸守衛森嚴,隨處可見頂盔貫甲的西涼悍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皮革、汗水和馬糞混合的獨特氣味。
大廳之內,馬超高踞於主位虎皮大椅上。他年近三旬,麵如傅粉,唇若塗朱,目似流星,體態健碩勻稱,即便身著尋常錦袍,那股與生俱來的桀驁不馴與沙場淬煉出的凜冽煞氣,也足以讓尋常人心驚膽戰。他並未起身相迎,隻是用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其貌不揚、甚至可說有些醜陋的龐統,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慢與懷疑:
"哦?你就是林凡派來的使者?龐統?聽聞荊北如今自身難保,曹操大軍壓境,林凡不緊著守城,派你到我這西涼苦寒之地來,所為何事?"
龐統對馬超的態度恍若未覺,從容不迫地躬身一揖,沙啞的嗓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涼州彆駕,龐統龐士元,奉我主劉荊州與林軍師之命,特來為將軍,獻上一場席卷關中的潑天富貴,以及......一雪國仇家恨之良機!"
"潑天富貴?雪恥?"馬超劍眉一挑,嗤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帶著壓迫感,"說得倒挺像那麼回事。且細細道來,若隻是些虛言妄語,休怪本將軍治你一個惑亂軍心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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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可知,曹操為何急於南征,甚至不惜動用十數萬大軍,定要剿滅我荊北?"龐統不答反問,神色坦然。
"哼,自是那林凡不識時務,觸怒了曹丞相天威。"馬超隨口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與幸災樂禍。
"非也。"龐統斷然搖頭,聲音提高,"隻因我荊北,在林軍師治理下,兵精糧足,政通人和,已成曹賊心腹之大患!他懼我荊北成長太快,懼林軍師神鬼莫測之謀!故而,必須在吾等羽翼徹底豐滿之前,不惜代價,全力撲殺!"
他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視著馬超,語速加快:"然則,曹操既傾巢而出,其後方必然空虛!尤其是關中三輔之地,兵力薄弱,守備鬆懈!此正是蒼天賜予將軍,千載難逢之機!"
馬超眼神微微閃動,但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隻是端起案上酒碗呷了一口,淡淡道:"關中空虛?這與本將軍有何乾係?"
"如何無關?"龐統聲音陡然激昂,"將軍之父,前鎮西將軍馬騰公,名義上歸附朝廷,實則被曹操羈縻於鄴城,形同人質,此乃國仇!昔日曹操用離間之計,致使將軍與韓遂將軍聯軍功敗垂成,此乃家恨!將軍坐擁西涼鐵騎,天下驍銳,難道就甘願久居人下,永遠困守這苦寒邊陲,眼睜睜看著曹操一步步鏟除異己,獨霸中原嗎?!"
提到被扣鄴城的父親馬騰與昔日聯軍敗績,馬超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痛楚與暴戾之色。這正是龐統精心選擇,直擊其軟肋的突破口!
龐統趁勢猛攻,揮舞著手臂,言辭愈發犀利,充滿煽動力:"如今,曹操主力深陷荊北泥潭,進退維穀!若將軍此時高舉義旗,聯合韓遂將軍,兵發潼關,猛攻關中,則長安震動,三輔之地,傳檄可定!曹操後院起火,必首尾難以兼顧!屆時,他若倉惶回師救援,則荊北之圍自解,將軍可趁勢席卷關中,成就王霸之基!他若狠心不顧關中,則將軍便可揮師東進,直搗中原腹地!無論曹操作何選擇,將軍皆可報父仇,雪舊恥,更可據有關中沃野,龍興長安!此乃天賜良機,將軍,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它從指尖溜走嗎?!"
這一番話,如同重重鼓點,密集地敲在馬超的心頭。父仇、舊恨、開疆拓土的野心、擺脫曹操陰影的渴望......種種激烈的情感在他胸中翻騰衝撞。他猛地站起身,如同一頭被囚禁已久的猛虎,在大廳內煩躁地來回踱步,呼吸粗重,胸膛劇烈起伏。
顯然,龐統的話,已然深深觸動了他。
但就在此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自側門處響起:"龐先生果然好口才,寥寥數語,便欲讓我西涼兒郎為你們荊北火中取栗,這空口白牙的本事,老夫佩服。"
龐統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年約五旬,麵容清瘦,眼神卻如幽潭般深不見底的老者,緩步走入廳中。正是西涼另一巨頭,鎮西將軍韓遂。他的出現,讓廳內原本熾熱的氣氛,瞬間多了幾分詭譎與算計。
龐統心中凜然,知道真正的考驗,此刻才剛剛開始。
"這位想必就是韓將軍了,久仰。"龐統不卑不亢地行禮,"統並非空口妄言。我林軍師深知西涼地瘠民貧,物資轉運不易,特命統帶來一份薄禮,略表誠意,以資將軍軍需。"
他一揮手,隨從們抬上幾個沉甸甸的箱子。打開之後,珠光寶氣,金銀耀目,皆是硬通貨。韓遂瞥了一眼,神色淡然,顯然並未太過動心。
直到龐統親自上前,打開最後一個狹長的特製木盒,露出裡麵五具工藝精湛、結構巧妙、閃爍著冰冷金屬幽光的弩機時,韓遂與馬超的目光才驟然凝聚。
"此乃我荊北軍工坊特製之"神機弩"。"龐統信手拿起一具,熟練地上弦,"有效射程三百五十步,五十步內可破尋常鐵甲。林軍師承諾,若二位將軍同意出兵,首批即可援助此弩五百具,特製弩箭五萬支!"
馬超一個箭步上前,抓起一具神機弩,愛不釋手。韓遂眼中也閃過一絲貪婪,但很快恢複平靜:"林凡倒是大方。隻是,曹操勢大,若你荊北迅速敗亡,我西涼獨木難支,豈非自取滅亡?"
龐統哈哈一笑:"韓將軍多慮了!我荊北有雄城利弩,有林軍師坐鎮,豈是曹操旦夕可下?隻要將軍在關中打響第一槍,天下有識之士,誰會坐視曹操獨大?"
他猛地轉頭,直視馬超:"將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與我主結盟,共抗國賊,則關中可圖,霸業可期!若遲疑觀望,待曹操滅我荊北,下一個,必是西涼!屆時,將軍縱有萬夫不當之勇,可能擋曹操數十萬虎狼之師乎?!"
馬超猛地將手中神機弩重重頓在案上,眼中再無猶豫:"好!龐先生!你回去告訴林軍師!待他那邊與曹仁交上手,我西涼鐵騎,必踏破潼關,馬踏長安!"
就在龐統準備進一步敲定細節時,一騎快馬自東而來,帶來一個消息:江東魯肅,已抵達襄陽。
龐統心中一動,知道東線的博弈也已開始。他必須儘快完成西涼之事,趕回襄陽。
而在襄陽,林凡接到魯肅抵達的消息,隻是淡淡一笑,對徐文道:"準備迎客吧。江東的"東風",也該試試風向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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