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黃誠的人頭懸掛在西陵城門示眾已有三日,那暗紅色的血跡在灰暗的牆磚上留下了刺目的斑駁,空氣中仿佛依舊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城內街市雖然恢複了往來,但行人大多步履匆匆,交談也壓低了聲音,一種無形的壓抑籠罩著全城。甘寧的鐵血手段如同凜冽的寒風,暫時凍結了蠢蠢欲動的暗流,卻也帶來了更深的寒意與猜忌。
太守府書房內,甘寧揉著發脹的眉心,聽著蘇飛與陳猛的稟報。
“將軍,”蘇飛改了稱呼,神色凝重,“城內局勢暫時穩住,張、黃餘黨或擒或逃,已不足為慮。各部將領經此一事,表麵皆已臣服,無人再敢公開質疑。隻是……軍心士氣,難免有些低落。”
甘寧點了點頭,這在他意料之中。以殺戮立威,本就是雙刃劍。“水寨那邊如何?”
“江東水軍巡弋愈發頻繁,昨日更有數艘艨艟鬥艦逼近我水寨外圍弓弩射程,挑釁意味十足。末將已嚴令各部堅守不出,避免衝突。”蘇飛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據了望哨觀察,江東水寨船隻調動頻繁,似有大股艦隊集結的跡象。”
甘寧的心沉了下去。周瑜果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陳猛接著稟報:“統領,根據截獲的往來信件和審訊俘虜所得,蔡瑁那邊恐怕已經得知張、黃伏誅的消息。我們的人發現,通往襄陽的驛道,這幾日快馬往來明顯增多。屬下擔心……襄陽方麵,很快會有反應。”
內患初平,外敵環伺,而名義上的上司,也即將發難。甘寧感到肩上的壓力如山般沉重。他走到輿圖前,目光在江夏、襄陽、柴桑之間移動。江夏如同一塊肥肉,被三方勢力覬覦。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利用這短暫的空隙,儘快整合內部,加固城防,同時,想辦法應對即將到來的襄陽使者。
“蘇飛,”甘寧轉過身,下令道,“從今日起,你全權負責西陵城防及水寨軍務,加緊操練,修複器械,多備滾木礌石、火油箭矢,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末將領命!”蘇飛抱拳,眼中閃過決然。
“陳猛,”甘寧又看向精乾的隊率,“你的人,分出部分,嚴密監控所有通往襄陽的路徑,若有使者前來,務必提前獲知其人數、身份,速來報我!其餘人手,繼續肅清城內殘餘暗樁,同時……想辦法散播消息,就說張碩、黃誠私通江東,證據確鑿,其伏誅乃罪有應得,我……本太守此舉,正是為了穩固江夏,以抗外侮!”
他必須搶占輿論高地,將這場內部清洗定義為鏟除內奸的正義之舉,儘可能消弭負麵影響,並爭取一部分不明真相的軍民的支持。
“屬下明白!”陳猛領命而去。
柴桑,周瑜手持一份最新的密報,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密報詳細描述了西陵城內的肅殺氣氛,以及“黃祖”如何以雷霆手段鏟除張碩、黃誠,並將其罪證公之於眾。
“好一個‘斷尾求生’。”周瑜將密報遞給魯肅,“這冒牌貨,倒也有幾分魄力和手段。如此一來,江夏內部雖傷元氣,卻也暫時被他擰成了一股繩。”
魯肅看完,皺眉道:“如此一來,我軍若想強攻,恐怕代價不小。”
“強攻?為何要強攻?”周瑜輕笑一聲,走到巨大的江防沙盤前,“此人越是表現得精明強悍,就越證明他心虛,急於穩固權力。而他越是清洗黃祖舊部,與襄陽蔡瑁的矛盾就越深。我們何須費力攻城?”
他手指點在夏口方向:“呂蒙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子明將軍已準備就緒,五千精銳,兩百戰船,隨時可沿江西進,直撲夏口。”呂蒙此時應在鄱陽)的副將回道。
“傳令呂蒙,艦隊前出至三江口一帶遊弋,擺出進攻姿態,給西陵施加壓力,但暫不接戰。”周瑜下令,隨即又對魯肅道,“子敬,再給蔡瑁去一封密信,這次,可以寫得‘推心置腹’一些。就說我軍細作探知,西陵‘黃祖’行事酷烈,與往日大相徑庭,且有意清洗荊州舊臣,恐其已非故人,或為林凡所控,請蔡都督為荊州大局計,速派得力之人前往查驗,以免江夏重地,落入外人之手。”
這是一招徹頭徹尾的陽謀。一方麵大軍壓境,迫使“黃祖”不敢輕易分心他顧;另一方麵,不斷撩撥蔡瑁那根敏感的神經,驅虎吞狼。無論西陵城內是真是假,一場內部的傾軋與猜忌都在所難免。
“瑜兄此計大妙!”魯肅撫掌讚歎,“無論那冒牌貨如何應對蔡瑁的查驗,都將陷入兩難之境!若其身份為真,經此一事,必與蔡瑁離心離德;若其為假,則頃刻間便有覆頂之災!我軍隻需靜觀其變,便可坐收漁利!”
周瑜微微頷首,目光深邃地望向西方向:“林凡派此人來,想必也是看中其膽大心細。可惜,他終究不是真正的黃祖。在這亂世棋局中,一步差池,便是滿盤皆輸。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接下蔡瑁這一招。”
西陵城的緊張氣氛尚未緩解,陳猛帶來的最新消息,讓甘寧的心徹底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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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領,探馬來報,襄陽方麵派出的使者隊伍,距西陵已不足五十裡!預計明日午時便可抵達!”陳猛語速極快,“使者是蔡瑁的族弟,軍中司馬蔡磐!隨行有五十名精銳護衛,皆是蔡府私兵。”
蔡瑁的族弟!甘寧瞳孔微縮。這絕非普通的例行巡查,而是帶著明確目的來的!蔡磐身為司馬,地位不低,攜帶精銳護衛,分明是來者不善!
“可知其具體來意?”甘寧沉聲問道,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打探到的消息是,蔡瑁以‘聞江夏有變,特遣使撫慰,並詢軍務’為名。但觀其陣容,隻怕……來者不善。”陳猛低聲道,“而且,我們散播的消息似乎起了反效果,襄陽那邊更傾向於相信張碩、黃誠是被‘滅口’,而非伏法。”
甘寧深吸一口氣,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蔡瑁不僅派了人,還是派了能代表他意誌的親屬,帶著兵來的!這分明是做好了隨時翻臉拿人的準備。
“蘇飛知道了嗎?”
“已派人通知蘇將軍。”
話音剛落,蘇飛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憂慮:“太守,蔡司馬將至,此事……該如何應對?”他看向甘寧,眼神複雜。他雖然選擇站在“黃祖”一邊,但麵對來自襄陽、代表荊州最高權力機構的使者,心中難免忐忑。
甘寧知道,此刻自己絕不能露出一絲怯懦或猶豫。他冷哼一聲,臉上浮現出黃祖式的蠻橫與不耐煩:“蔡瑁派他族弟來又如何?老子清理門戶,還需要向他請示不成?來了也好,正好讓他看看,我江夏是不是誰都能來撒野的地方!”
他看向蘇飛和陳猛,下令道:“蘇飛,明日蔡磐入城,你帶一隊人馬,‘護送’其至館驛,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及其護衛隨意走動!陳猛,你的人在館驛內外布控,我要知道蔡磐見了誰,說了什麼,哪怕他晚上起來喝了幾次水,都要一清二楚!”
“末將屬下)遵命!”
兩人領命而去,書房內再次剩下甘寧一人。他緩緩坐回椅中,後背已被冷汗浸濕。扮演黃祖應對普通將領和應對蔡瑁的特使,完全是兩個概念。蔡磐必然熟知黃祖的種種習性、過往,甚至可能掌握著某些隻有蔡氏核心才知曉的、關於黃祖的隱秘。自己能否瞞天過海?
林凡的錦囊中雖有提及一些黃祖與蔡瑁交往的要點,但絕不可能事無巨細。更多的,需要他臨場應變,隨機處置。
這是一場比麵對張碩、黃誠更加凶險的考驗,關乎的不僅是他甘寧的生死,更是林凡奪取江夏全盤計劃的成敗!
夜幕降臨,西陵城頭火把林立,映照著士卒警惕的麵容。江風帶著寒意,吹動旌旗,獵獵作響。
甘寧獨自一人站在太守府最高的望樓上,遠眺著漆黑的原野,那是蔡磐使者前來的方向。城內,蘇飛正在調整布防,陳猛的暗探如同蛛網般悄然鋪開。而對岸,江東水軍的燈火在黑暗中連成一片,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之瞳。
內有權臣使者將至,外有強敵虎視眈眈。他身處風暴中心,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他反複回憶著林凡錦囊中的每一個字,揣摩著黃祖在麵對蔡瑁派人質問時可能有的反應——是暴跳如雷?是虛與委蛇?還是色厲內荏?
良久,他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眼中重新凝聚起銳利的光芒。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避無可避,那便迎頭而上!
他甘興霸,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就算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
“蔡磐……”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混合著緊張與興奮的弧度,“明日,便讓你見識見識,你這‘黃祖’兄長的‘待客之道’!”
他轉身,走下望樓,步伐堅定。明日,將是決定江夏命運的關鍵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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