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默,去年剛從大學畢業,在城南軟件園找了份程序員工作。為了上班方便,我在離公司三站地鐵的老舊小區“馨苑家園”租了個單間。這小區是九十年代的產物,牆皮剝落,樓道裡永遠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和飯菜的混合氣味。我住的那棟樓,電梯運行時總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但我圖它租金便宜,也就忍了。
我隔壁住著一個姓李的老太太,我們都叫她李奶奶。她大概七十多歲,身子骨看起來很硬朗,但總是獨來獨往,很少與人交談。她家裡,終年繚繞著一股奇特的香味。那不是普通的香水味,也不是拜佛的檀香味,而是一種……非常沉靜、幽遠,帶著一絲涼意的甜香。偶爾在樓道裡碰上,她身上也帶著這股味道。一開始我覺得還挺好聞,但聞久了,心裡會莫名泛起一陣寒意,那味道太純粹了,純粹得不像人間該有的氣息。
怪事開始於一個加班的深夜。那天我忙到淩晨一點多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小區。整棟樓靜悄悄的,隻有我沉重的腳步聲在樓道裡回蕩。走到我家門口,正準備掏鑰匙,那股熟悉的幽香突然變得異常濃鬱,幾乎有些嗆人。它不再局限於李奶奶的門縫,而是彌漫了整個樓道。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李奶奶的房門。老舊深紅色的防盜門,在昏暗的聲控燈下,顯得格外凝重。就在燈光即將熄滅的瞬間,我似乎看到,她家門腳下的縫隙裡,有什麼東西極快地縮了回去——像是一縷極細的、蒼白色的煙,又或者……僅僅是我過度疲勞眼花了?
我沒多想,開門回家,倒頭就睡。
之後幾天,相安無事。直到上周四晚上。
那天晚上特彆悶熱,我開著窗睡覺。半夜,我被一陣細微的、持續的聲響吵醒。不是敲擊聲,更像是……某種濕漉漉的東西,在一下下摩擦著什麼表麵。
“啪嗒……啪嗒……窸窸窣窣……”
聲音很輕,但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清晰得讓人頭皮發麻。它來自窗外。
我的臥室窗戶外麵,是老舊的空調外機平台,連接著樓體外的排水管道。誰,或者什麼,會在那外麵?
我心臟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耳朵卻豎得老高,捕捉著窗外的每一絲動靜。
“啪嗒……窸窣……”
那聲音富有節奏,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感。我屏住呼吸,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側過頭,看向被窗簾遮住的窗戶。
老舊小區路燈昏暗,光線勉強透過薄薄的窗簾,在室內投下模糊的影子。就在那窗簾的縫隙間,我看到了——
一隻眼睛。
慘白的,幾乎不帶一絲血色的,瞳孔卻異常漆黑。它就貼在那條狹窄的縫隙後麵,靜靜地,朝裡麵望著。沒有好奇,沒有情緒,就像是在觀察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
我渾身血液瞬間凍結,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連尖叫都卡在喉嚨裡。我猛地彈坐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牆邊,“啪”地打開了房間所有的燈。
刺眼的白光驅散了黑暗。我喘著粗氣,死死盯著窗戶,手裡緊緊攥著桌上一個沉重的金屬水杯,準備隨時砸過去。
房間裡死寂。窗外的“啪嗒”聲和窸窣聲消失了。
我鼓足這輩子最大的勇氣,一步一步挪到窗邊,顫抖著手,猛地一把拉開窗簾——
窗外,隻有鏽跡斑斑的空調外機,和斑駁的牆壁。空無一人。深夜的涼風吹進來,帶著夏夜常有的泥土和青草氣息,之前那濃鬱的異香也聞不到了。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噩夢。但我背上滲出的冰冷汗水,和仍在劇烈跳動的心臟,都在提醒我那不是幻覺。
第二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上班,精神恍惚。中午吃飯時,我跟同事李哲,一個本地通,提起了這事,隱去了最恐怖的眼睛部分,隻說聽到奇怪聲音和聞到怪味。
李哲聽完,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他壓低聲音說:“陳默,你住那個單元……是不是靠西邊那頭?”
我心裡一沉:“是,怎麼了?”
“你隔壁是不是住著一個不太愛說話的老太太?”
“對,李奶奶。”
李哲湊得更近,聲音幾乎像耳語:“我小時候聽我奶奶說過,那一片以前有點邪門。說有些孤寡老人,會偷偷供奉一種叫‘淨香童子’的東西。”
“淨香童子?”這名字讓我脊背發涼。
“就是一種……怎麼說呢,不是正經的神佛。據說是一些早夭的孩童,被用特殊方法‘請’回家,日夜用香火供奉,能幫供奉者達成一些心願,比如延壽、祛病之類的。但代價是……”李哲頓了頓,眼神裡帶著一絲恐懼,“供奉者需要用自己的精氣去喂養它,而且這東西離不開香火,一旦開始就不能停,停了會反噬。最邪門的是,據說供奉久了,那‘童子’會越來越像人,甚至會……動起來。”
我的筷子掉在了餐盤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你怎麼不早說!”我聲音發顫。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也是聽來的老黃曆了,誰當真啊!”李哲撓撓頭,“而且聽說那東西怕生氣,一般不去打擾年輕人。你是不是……最近運勢特彆低?或者身體不舒服?”
我想起最近連續加班,確實疲憊不堪,感冒也拖了好久沒好。難道……
那天晚上,我幾乎是懷著上刑場的心情回到出租屋。樓道裡,那股異香似乎更濃了。經過李奶奶家門口時,我仿佛能感覺到那扇紅門後麵,有什麼東西正透過貓眼,靜靜地注視著我。
我決定不再坐以待斃。我翻箱倒櫃,找出了去年過年時老家帶來的半串鞭炮——本來是想驅驅晦氣的。我拆下幾個小炮仗,又找出一卷膠帶。然後,我做了一件大膽又愚蠢的事。
我悄悄打開房門,確認樓道無人,迅速將一個小炮仗的引信搓鬆,然後用膠帶把它固定在了李奶奶家門鎖正上方的牆壁高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我把引信拉出一截,用打火機在遠處隔著門縫點燃了一根線香,小心翼翼地將線香湊近引信……
“嗤——”引信被點燃了。
我飛快縮回房間,關緊門,隻留一條縫隙,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啪!”一聲清脆的爆響在寂靜的樓道裡炸開。
幾乎在炮仗響起的同一時間,我清晰地聽到,隔壁李奶奶的房間裡,傳來一聲極其尖銳、非人的啼哭!那不是嬰兒的哭聲,更像是指甲刮過玻璃的嘶鳴,充滿了痛苦和怨毒。
緊接著,是李奶奶慌亂又帶著哭腔的念叨聲:“童子莫怪,童子莫怪……外麵嚇你的,不是有心的……奶奶這就給你上香,上好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