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我們來時的那條清晰通道,不知何時變得模糊不清。手電光照過去,原本筆直的路徑似乎多了幾個不該存在的彎道,牆上我們留下的熒光標記,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迷路了。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纏住了心臟。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錯綜複雜的通道裡亂竄,呼吸急促,腳步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周圍的牆壁仿佛在蠕動,那些黴斑和水漬在晃動光影下,變幻出無數張痛苦扭曲的人臉輪廓。
在推開一扇虛掩的、異常沉重的鐵門後,我們闖入了一個圓形墓室。
墓室中央的地麵上,刻著一個巨大的、無法辨識的複雜圖案,像是某種封印。八口厚重的、帶有東正教十字架雕刻的俄式橡木棺槨,沒有任何支架,就那樣直接擺放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圍繞著中央圖案,排列成一個標準的圓形。
在這裡,哭聲變得清晰而立體。不再是單一的來源,而是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像是有無數看不見的人將我們圍在中間,低低啜泣,哀哀嗚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夾雜著俄語的祈禱詞和漢語的“救命”、“好冷”、“放我出去”……
“不止一個……”李教授的臉在燈光下慘白如紙,“是很多……很多個……一直在哭……”
“哐當!”
王哲在極度緊張中後退,不小心踢到了牆角一個生鏽的小鐵盒。盒子翻倒,裡麵的東西灑了出來——是照片。幾十張,甚至上百張,各種尺寸,各種年代。
最早的是黑白照,穿著民國時期服飾的人;有文革時期穿著綠軍裝、戴著紅袖章的年輕人;有八九十年代穿著喇叭褲、花襯衫的時髦青年;還有近幾年的數碼衝印照片……
所有這些照片上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眼神都充滿了驚恐,仿佛在鏡頭前看到了極度可怕的東西。而且,從背景看,他們都是在這個地窖,這個墓室裡拍下的最後影像!
王哲顫抖著從一堆照片中撿起最上麵的一張。
照片上,是我們三人——李教授、王哲,還有我。背景正是教堂那個塌陷的入口,我們剛剛走進去時的背影。照片的拍攝時間,根據上麵的數字印記,顯示是今天上午11點03分。
可我們進來時,根本沒有第四個人!
“啊——!”
王哲終於崩潰了,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將照片扔了出去。
幾乎就在他尖叫的同時,墓室裡的哭聲陡然拔高!不再是壓抑的啜泣,而是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充滿絕望和痛苦的哀嚎與尖嘯!那聲音具有可怕的穿透力,幾乎要震破我們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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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
“留下來!!”
“冷啊!!!”
空氣變得粘稠如血,呼吸都變得困難。我們頭燈和手電的光線開始劇烈地、毫無規律地閃爍,在明滅交替間,牆壁上那些原本模糊的人形凹痕,仿佛活了過來,正在向外凸起、掙紮,想要脫離牆壁的束縛!無數扭曲的手臂輪廓、痛苦的麵部線條,在光影變幻中若隱若現!
“跑!快跑!”李教授嘶啞地吼道。
我們像三隻受驚的兔子,不顧一切地衝向來的的鐵門。就在經過一口棺槨時,王哲突然發出一聲更加驚恐的怪叫,整個人猛地向前撲倒,仿佛被什麼東西死死拖住了腳踝!
“救我!她拉我的腳!!”他癱在地上,雙手死死扒著地麵,臉因極度恐懼而扭曲,雙腿胡亂蹬踹著。
我和李教授魂飛魄散,下意識地伸手去拽他。他的身體異常沉重,仿佛真的有千鈞之力在向下拖拽。我們拚儘全身力氣,幾乎是把他從原地“拔”了出來,連拖帶拽地拉向門口。
在衝出鐵門的瞬間,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在劇烈閃爍、即將徹底熄滅的手電餘光中,我看到那口被王哲踢到的棺槨,蓋子不知何時移開了一道漆黑的縫隙。縫隙裡,隱約可見一抹褪色的、藍底白花的碎布片。
那花色,像極了舊報紙上提到的,那個失蹤女學生照片裡穿著的棉襖。
我們沿著似乎“允許”我們離開的路徑亡命狂奔,終於看到了出口那點微弱的天光。連滾帶爬地衝上石階,重新呼吸到外麵冰冷但“正常”的空氣時,我們幾乎虛脫,癱倒在積雪的地上,大口喘息,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看門的老人看著我們狼狽不堪、麵無血色的樣子,重重地歎了口氣,畫了個十字:“造孽啊……說了彆下去,下麵那是‘餓鬼道’,填不滿的……”
回到市區,我們三個都大病一場。高燒,噩夢,胡言亂語。
王哲的情況最糟。他腳踝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青紫色的手印,五指纖細,像是女人的手。他變得精神恍惚,時常指著空無一物的牆角,驚恐地尖叫:“彆過來!穿碎花襖的姑娘!彆過來!”最後被家人送進了精神療養院。
李教授再也無法進行田野調查,他甚至不能聽見流水聲,否則就會觸發地窖裡那些哭聲的記憶,引發劇烈的嘔吐和恐慌。他提前辦理了病退,從此深居簡出。
而我,看似恢複得最好,但隻有我知道,那場經曆在我身上留下了多麼深刻的烙印。
我的聽力變得異常敏感,總能捕捉到一些不該存在的聲音。每當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總能聽見床頭方向,傳來細微的、若有若無的啜泣聲,和地窖裡的一模一樣。我開始害怕黑暗,害怕密閉空間,更害怕……鏡子。
因為有一次,我在深夜的浴室鏡子前,恍惚中看到我身後,站著一個低著頭、穿著藍底白花碎棉襖的模糊身影。
最致命的打擊發生在一周前。我整理祖父的遺物,在一個塵封已久的鐵皮箱底,找到了他真正的、從未示人的工作日記。
在1953年10月的一段記錄中,他寫道:
“今日奉命,徹底封堵安息教堂地窖西側最深之圓形墓室。據查,日占時期,日軍曾於此秘密處決並棄屍八名拒絕為其服務的俄國修女,怨氣凝結不散。文革初期,又有數名在此批鬥中失控打死教師的紅衛兵學生,於此離奇失蹤,疑為怨魂索命。今日以水泥澆固,封死墓室。惟願八位修女冤魂得以安息,莫再因地脈陰氣與枉死之氣交織,而誘生人填命,以圖替代超脫。”
日記的附錄裡,貼著一張已經嚴重褪色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八具並排躺著的修女遺骸,穿著黑色的修道服。她們的雙手交疊在胸前。
我放大照片,死死盯著最右邊那具遺骸的雙手——
她的右手,缺了三根手指。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寒瞬間凍結了我的血液。我猛地想起王哲腳踝上那個青紫色的手印,那印子雖然模糊,但此刻在我的記憶裡卻無比清晰——
那個手印,正好缺少了三根指頭的痕跡。
而此刻,窗外風聲嗚咽,像極了地窖裡的集體啜泣。我書桌前的台燈,毫無征兆地,開始一下、一下地閃爍起來。在那明滅不定的光線中,我似乎看到,在我對麵的牆壁上,正緩緩浮現出幾個濕漉漉的、正在向下滴水的……人形輪廓。
它們,好像……跟著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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