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生在1995年的夏天,廣州荔灣區一棟老舊的單元樓裡。直到現在,我隻要經過那種牆皮斑駁、樓道昏暗的老樓,後背還是會瞬間竄上一股涼氣,仿佛那扇生了鏽的防盜門後麵,正有什麼東西,透過門縫靜靜地看著我。
那棟樓具體的位置,我現在還記得,就在長壽路附近的一條巷子裡,巷子很窄,兩邊都是些有些年頭的騎樓,陽光常年被遮擋,走進去總感覺溫度要低幾度。我要說的,是巷子最深處那棟孤零零的七層樓房,沒有電梯,樓梯間的聲控燈時好時壞,牆壁上爬滿了潮濕的水漬,像一張張模糊的人臉。
出事的是三樓的一戶人家,戶主姓陳,我們叫他陳伯。陳伯是個退休的老教師,為人溫和,信佛,家裡總是飄著淡淡的檀香味。他住的這套房,是單位早年分的,有些年頭了。怪事,是從那年梅雨季結束後開始的。
最初,隻是些微小的不對勁。
陳伯跟鄰居閒聊時說起,總覺得家裡特彆“涼快”,不是舒適的陰涼,而是一種往骨頭縫裡鑽的陰冷,哪怕外麵是三十七八度的三伏天,屋裡也要蓋薄被。他老伴去世得早,兒子在國外,家裡就他一個人。他說,晚上睡覺時,常能聽到客廳裡有細微的、像是有人拖著腳走路的聲音,很輕,很慢。他起初以為是老鼠,或者樓板老化,沒太在意。
後來,氣味變了。那股熟悉的檀香味裡,開始混雜進一種若有若無的、難以形容的怪味——有點像鐵鏽放久了的氣息,又隱隱帶著點東西腐爛後的甜腥氣。陳伯以為是下水道返味,找人通了幾次,毫無改善。
真正的恐懼,是從一個深夜開始的。
那晚,陳伯起夜上廁所。他的臥室門正對著客廳,客廳另一頭是廁所。他迷迷糊糊打開臥室門,借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微光,他看見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影。
黑影背對著他,一動不動,看輪廓像個女人,頭發很長。
陳伯心裡一驚,睡意醒了大半,以為是兒子突然回來了,試探著叫了聲兒子的名字。
沒有回應。
那人影依舊一動不動,像是凝固在了黑暗中。
陳伯顫抖著手,摸到了牆上的開關,“啪”一聲按亮了客廳的燈。
燈光刺眼,他下意識眯了下眼睛。
再睜開時——沙發上空空如也。
隻有那個老舊的、印著牡丹花的沙發套,平整地鋪在那裡,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睡眼惺忪的錯覺。但空氣中,那股鐵鏽混合腐肉的腥氣,卻驟然濃烈了起來,直衝鼻腔。
陳伯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濕透了背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剛才絕對沒有看錯。
從那天起,陳伯的家,對他而言不再是一個安全的港灣,而成了一個需要時刻警惕的囚籠。他不敢再深夜獨自去客廳,甚至不敢在夜裡輕易走出臥室。他跟我們幾個老鄰居說起時,臉色慘白,嘴唇不住地哆嗦:“那不是人……那東西,沒有活人氣。”
我們當時聽了,也隻當是他年紀大了,獨居產生幻覺,還勸他多出去走走,或者去兒子那裡住段時間。陳伯隻是搖頭,眼神裡是一種我們看不懂的恐懼,他喃喃地說:“它不讓我走……它認得我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他已經感覺到了,那個“東西”對他的興趣,越來越濃。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開始擊穿所有人的心理防線。
先是樓下的住戶跑來抱怨,說陳伯家半夜總是有拖動家具的聲音,吵得人睡不著。可陳伯發誓,他晚上九點就上床了,根本什麼都沒動。而且,樓下的住戶描述的聲音,不是桌椅摩擦地板的刺耳聲,而是更沉悶的,一下,又一下,像是……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被在地上拖行。
然後,是對門鄰居家剛上小學的孩子,有一天突然指著陳伯家的門,用稚嫩的聲音對他媽媽說:“媽媽,那個爺爺家門口,站著一個沒穿鞋的阿姨,她的腳好白好白,還在滴水。”
孩子的話,讓所有聽到的大人脊背發涼。
恐怖的氣氛開始在這層樓彌漫。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幾乎沒人敢在陳伯家附近逗留。樓道裡的聲控燈壞得更加頻繁,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真正的爆發,是在一個雷雨夜。
那天晚上,暴雨傾盆,炸雷一個接一個,仿佛要把天空撕裂。巨大的雷聲掩蓋了許多細微的聲響,也給了某些東西活動的掩護。
半夜,住在陳伯正上方的四樓住戶,一對年輕夫妻,被一種聲音驚醒了。
不是雷聲,而是從他們家廁所裡傳來的。
“咚……咚……咚……”
聲音沉悶,有節奏,一下一下,清晰地來自馬桶的排汙管道。
丈夫大著膽子走到廁所門口,側耳傾聽。那聲音,不像是什麼雜物堵塞,更像是有個活物,正在那狹窄、肮臟的管道裡,一下一下地,用力撞著內壁!而且,聲音的來源在移動!從樓下……正慢慢地往上爬!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仿佛已經到了他們家馬桶的正下方。
夫妻倆嚇得抱在一起,大氣不敢出。妻子死死盯著馬桶那泛著白瓷光亮的洞口,生怕下一秒就會有什麼東西從裡麵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