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隊!周東氣喘籲籲地跑來,手裡攥著半截沾滿泥土的棉衣袖子。初春的寒風卷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唐婉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掏出一副乳膠手套。她的動作乾淨利落,指節分明的手指在晨光中泛著冷白。這是什麼?她接過那截袖子,指腹輕輕摩挲著布料邊緣。
像是棉衣的袖子,周東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但奇怪的是,袖口內側的商標被人為拆除了,針腳還很新。他的聲音在潮濕的空氣中微微發顫。
唐婉的眉頭擰成一個結,零星雪順著她的劉海滴落在證物袋上。三名死者呢?
已經轉移到縣公安局法醫室了,顧柏撐著傘走過來,傘沿的雪水串成一道透明簾幕,現場痕跡科還在做最後取證。
走,去縣公安局。唐婉將證物袋塞進密封箱,轉身時風衣下擺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
縣公安局門口,黃百鳴局長正不停地看表。雪水在他深藍色的製服肩章上積成小小的水窪。這位四十出頭的老刑警臉上刻滿溝壑般的皺紋,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黃局,他們到了。葉婷輕聲提醒。這位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長齊肩的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輪廓分明的臉頰旁。她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配槍,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刀。
一輛沾滿泥點的越野車碾過積水,穩穩停在大院中央。唐婉推開車門的瞬間,黃百鳴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唐隊長!
黃局,好久不見。唐婉三步並作兩步走來,握住老局長布滿老繭的手。她注意到對方製服的第三顆紐扣有些鬆動——這是黃局長期伏案工作的老毛病了。
黃百鳴笑得眼角的皺紋堆疊起來:幾年不見,都成市局頂梁柱了!
還不是您當年教的,唐婉嘴角微微上揚,做刑警要像蠟燭,既要照亮黑暗,也要耐得住燃燒。
師傅!葉婷突然立正敬禮,聲音清脆得像出膛的子彈。她製服的袖口沾著幾點暗紅,顯然是剛從現場趕回來。
唐婉轉身打量這個昔日的徒弟,伸手替她正了正歪斜的領花:葉隊現在可是獨當一麵了,這精氣神比當年在警校還足。
都是師傅帶得好,葉婷眼中的鋒芒瞬間化作笑意,您上次教的痕跡追蹤法,上周剛破了個積案。
黃百鳴輕咳一聲,腕表表盤在雨中泛著冷光:兩位神探,敘舊的話留著慶功宴說?解剖室那邊...他意有所指地望向辦公樓後方那棟灰色建築。
唐婉的表情瞬間凝重,她拉緊棉衣領口:走,先看死者。
法醫室的冷氣發出低沉的嗡鳴,三具屍體整齊地排列在不鏽鋼解剖台上,慘白的無影燈將皮膚照得泛青。消毒水的氣味中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黃局,老張請假了,今天由我負責解剖。站在一旁的年輕法醫推了推眼鏡,胸牌上寫著兩個字。這位畢業才兩年的法醫手指不自覺地絞著白大褂衣角,喉結上下滾動。
周東戴上橡膠手套走近解剖台,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唐隊!他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裡格外刺耳。
三具屍體裸露的軀乾上布滿了猙獰的傷口——第一具屍體的胸口有十幾處細窄的刺傷,呈放射狀分布;第二具屍體的腹部傷口邊緣整齊,像是被反複切割;第三具屍體的右肩幾乎被劈開,森白的鎖骨斷茬刺破皮膚。
這些不是致命傷。唐婉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周東身旁,她的目光像ct掃描儀般一寸寸掠過屍體。解剖台上的冷凝水沾濕了她的袖口。
像是泄憤。周東的聲音發緊,林警官說過,這種傷口分布模式屬於典型的情緒性傷害。他指著第一具屍體頸部的淤青,先用鈍器製服,再用不同凶器慢慢折磨——匕首、水果刀,最後那把...他的手指懸在第三具屍體可怖的劈砍傷上方,至少是二十厘米長的砍刀。
唐婉掏出手機,調整焦距時屏幕反光在她臉上投下冷藍色的光斑:發給陳靜做個交叉比對。她轉向周歲,發現年輕法醫正死死盯著第三具屍體外翻的脂肪層,周法醫,重點檢查創麵殘留物。周東,你配合他做創道三維建模。
走廊的應急燈突然閃爍了一下,唐婉的影子在停屍櫃上拉得很長:我去會議室。草叢裡的血跡樣本儘快送檢。
縣公安局會議室的投影儀發出輕微的電流聲。葉婷用激光筆圈出現場照片中一道扭曲的血跡:三名死者身份確認——劉青雲,《榮耀戰場》賽事總監;宋紫薇,他的助理;第三位是遊戲引擎開發組的王工。
幻燈片切換到車禍現場,扭曲的護欄像被巨獸咬過的骨頭。原定五人乘車前往市電競中心,卻在省道27公裡處衝出護欄。葉婷的筆尖停在照片角落的一個背包上,奇怪的是,車載記錄儀顯示事發時車速隻有60碼。
唐婉突然打斷:生還的兩個職業選手...是拳頭公司的人?她的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調出一份電子合同。
是的。葉婷切換幻燈片,兩張年輕的麵孔出現在屏幕上,極限電競的簽約選手,這家公司三個月前剛被拳頭收購。她頓了頓,更巧的是,車禍前一天,劉青雲剛剛駁回了他們更換比賽用機的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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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百鳴摩挲著下巴,眉頭緊鎖,目光在投影儀的光影間遊移,緩緩開口:“會不會……是他們自己人下的手?”
唐婉微微頷首,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不排除這個可能。”她頓了頓,抬眼看向黃局,“對了,那兩個傷者情況怎麼樣?”
“輕傷,已經送到縣醫院了,沒什麼大礙。”黃百鳴答道。
唐婉沉吟片刻,目光轉向葉婷,語氣裡帶著試探:“黃局,那我稍微越權指揮一下?”
黃百鳴擺擺手,爽快道:“你安排就是。”
唐婉點頭,迅速進入狀態:“葉婷,你帶一組人去縣醫院,務必拿到那兩個傷者的詳細口供。我帶另一組去走訪周邊村民,看看有沒有目擊者。”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另外,我懷疑案發現場可能還有我們遺漏的線索,所以需要再派一組人,以車禍現場為中心,三公裡範圍內,徹底搜查兩側的草叢和樹林。”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迅速行動起來。
——
與此同時,市局接到新報案。
蘭花佳苑,4號樓二單元三樓,3號樓一單元二樓、三樓,三戶人家同時二樓、三樓,三戶人家同時發生命案。
趙敏帶隊趕到時,現場並沒有預想中的血腥場麵,反而異常想中的血腥場麵,反而異常平靜。其中一戶,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妻安靜地躺在床上,麵容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
“陳姐,有什麼發現?”趙敏低聲問道,目光在房間裡掃視。
陳法醫摘下手套,搖了搖頭:“初步判斷是窒息死亡,但……”她頓了頓,“沒有掙紮痕跡,也沒有外力強迫的跡象,很奇怪。”
趙敏皺眉,走進裡屋,發現這是一間書房。書櫃上整齊地排列著熱門遊戲的u盤,牆上掛著幾張泛黃的“三好學生”獎狀,櫃子上還擺放著幾座大型電競比賽的獎杯。她走近,拿起其中一座,底座上刻著三個字——
劉一洋。
她的瞳孔驟然一縮。
市局刑偵隊·蘭花佳苑案發現場
法醫的初步報告很快傳了過來——另外兩戶死者,同樣死於窒息。
趙敏站在書房裡,指尖輕輕摩挲著書櫃上擺放的一張合照。照片裡,三個少年並肩而立,笑容燦爛,背景是某個電競比賽的舞台。
劉一洋、劉文傑、何傑。
“趙隊!”錢大龍和王強推門而入,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小跑回來的。
趙敏瞥了他們一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兩人一愣,隨即會意,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燒烤的油漬還沒擦乾淨。
王強的目光落在合照上,臉色驟然一變。
“怎麼,認識他們?”趙敏將照片遞過去,語氣平靜,但眼神銳利。
“嗯。”王強點頭,聲音低沉,“今天中午吃燒烤的時候,我們在一起吃燒烤的。”
趙敏眯了眯眼:“去他們學校查查,父母死了,他們不可能不露麵。”
“明白!”
——
六十一中·教學樓走廊
正值上課時間,校園裡安靜得隻剩下朗朗讀書聲。
王強和錢大龍快步穿過走廊,低聲交談。
“他們三個說自己是六十一中的,高二。”王強壓低聲音,“但吃飯的時候,你注意到他們的表情了嗎?”
錢大龍點頭:“眼神躲閃,說話支支吾吾,像是在隱瞞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疑慮更深。
——
教師辦公室
班主任李強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麵容嚴肅。得知兩人的身份後,他讓學生們先自習,隨後帶著他們進了辦公室。
“李老師,劉一洋、劉文傑、何傑,是你的學生吧?”王強開門見山。
“是。”李強點頭,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
“他們人呢?我看教室裡空了三個位置。”錢大龍追問。
李強歎了口氣,從抽屜裡翻出一張請假條:“上個月二十號,他們就請假了,說是要參加什麼比賽。”
他推了推眼鏡,語氣複雜:“警官,不是我埋汰他們,但這三個孩子……成績一塌糊塗,整天沉迷遊戲,哪有什麼比賽可打?”
王強和錢大龍對視一眼,心中警鈴大作。
——這三個少年,恐怕不僅僅是“請假”那麼簡單。
王強接過請假條,指尖在紙麵上摩挲了一下,眉頭微皺:李老師,這請假條上的字跡,您確認是他們本人寫的嗎?
李強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這...我還真沒注意。平時請假條都是學生自己寫,我隻看內容批假。
錢大龍已經掏出手機,調出中午燒烤店監控的截圖:李老師,您看看,這是他們三個嗎?
照片上,三個穿著校服的少年正低頭吃著烤串,其中一人警惕地環顧四周,眼神閃爍。
李強湊近屏幕,突然倒吸一口冷氣:是...是他們!但這不可能啊...
什麼不可能?王強敏銳地捕捉到李強話中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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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強的手有些發抖:他們...他們上個月就請了長假,說是去參加封閉訓練。但這校服...他指著照片,是我們學校這學期新換的款式,他們請假時還沒發下來!辦公室的空氣瞬間凝固。
錢大龍和王強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三個學生,很可能一直在撒謊。
李老師,我們需要查看他們的座位和儲物櫃。王強的聲音沉了下來。
好,跟我來。
教室裡,三個空座位格外顯眼。王強戴上手套,仔細檢查劉一洋的課桌。在抽屜最深處,他的手指觸到一個硬物——一部關機的手機。
大龍。王強壓低聲音,將手機裝入證物袋,有發現。
縣公安局法醫室·深夜
無影燈下,血跡樣本在離心機裡高速旋轉,發出細微的嗡鳴。周東盯著電腦屏幕上的dna比對結果,眉頭越皺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