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寒風尚未褪儘,林柔的高二下學期已然開始。放學時間從原來的八點延長到九點半,讓冬夜顯得更加漫長。
林燁站在咖啡店中央,環顧四周。兩百平米的空間在客流高峰時顯得捉襟見肘。他原本計劃等林柔上高二後簡單裝修二樓,現在看來必須另尋他處了。
白天照常營業的咖啡店在傍晚七八點就會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林燁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邊物色新店麵,一邊掐著時間去學校接林柔。有時因看鋪麵耽誤了時間,唐婉就會自然而然地出現在校門口。
你再這樣下去,小柔真要認你當親姐姐了。林燁笑著打趣道。
唐婉順勢摟住他的肩膀,警服上的金屬徽章在路燈下閃閃發亮:這不正合我意嗎?我巴不得和你成為一家人,一起照顧小柔。
林燁望向她的眼睛,溫柔而堅定:等小柔大學畢業,我就向你求婚。
人民警察可記著這話呢。唐婉眼中漾起笑意,像盛滿了星光。
一言為定。林燁的聲音低沉而鄭重。
半個月後,林燁終於在市中心中段相中一間五百平的商鋪。與房東長達四小時的談判後,他以六十六萬的價格簽下了購房合同。
裝修期間,林燁抽空回了趟吉城。
2月16日,長風市檢察院。
林檢察官?前同事們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林燁,什麼時候到的?
今早剛到的。林燁環顧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指尖輕輕撫過辦公桌,上麵還留著當年他刻下的一道劃痕。
是回來複職的嗎?上官飛迫不及待地問。
林燁搖頭輕笑:隻是來看看大家。
師哥!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他轉身的瞬間,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撲進懷裡。
小曦...林燁話音未落,就被勒得喘不過氣。
想死你了!宋雲曦把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
你這丫頭,警校學的擒拿都用我身上了?林燁笑著揉亂她的頭發。
那可不,師父說功夫要常練...她話未說完,走廊儘頭傳來洪亮的嗓音:
聽說我們林檢察官回來了?
胡軍檢察長大步走來,製服筆挺,鬢角卻已染上霜白。
檢察長!林燁上前緊緊擁抱這位亦師亦父的長者。
好小子!胡軍重重拍打他的後背,又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結實了不少。段檢的閨女...還好嗎?
小柔很好,明年高考,她立誌要繼承父母的衣缽。林燁眼神堅定。
胡軍長舒一口氣,皺紋裡藏著欣慰:那就好...段檢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隨後,胡軍握著林燁手“臭小子,隻要你回來,檢察官的位置就永遠給你留著。”
“一定會的”
淩晨三點,沈安市公安局的電話驟然響起,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尖銳。
“喂,市局。”唐婉迅速接起電話,聲音冷靜而清晰。
趙敏站在一旁,目光緊盯著唐婉的表情。多年的搭檔讓她能從唐婉的細微反應中判斷案件的嚴重程度——如果她隻是麵色凝重,通常意味著分局請求支援,死亡人數在三四人左右;但此刻,唐婉的眉頭緊鎖,指節因用力握緊電話而泛白,顯然,這是一起重大案件。
果然,唐婉放下電話時,隻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出發,龍虎區。”
沒有人多問一句。所有人迅速整理裝備,沉默而高效地上了車,警笛劃破夜色,直奔龍虎區而去。
龍虎區是沈安市經濟排行第二的轄區,gdp堪比南方一座小型城市的年產值,外資企業雲集,繁華背後卻暗流湧動。
“唐隊!”鄧平快步迎上來,敬了個禮,臉色凝重,“現場情況……很惡劣,否則不會驚動市局。”
唐婉掃了一眼警戒線內閃爍的警燈,冷聲問:“電話裡說死亡十人,這家人難道毫無反抗?”
鄧平搖了搖頭,邊走邊解釋:“我們起初也有同樣的疑問,但法醫初步檢查發現,桌上的飯菜裡檢測出大量安眠藥成分。”
“安眠藥?”唐婉眉心一擰,“這是嚴格管控的處方藥,怎麼會大量出現在餐桌上?”
“可能是黑市流通。”鄧平低聲推測。
“報案人呢?”唐婉問。
“一個十幾歲的女孩。”鄧平指了指不遠處警車裡的身影,“據她說,吃完飯就出去玩了,回來時發現門開著,進屋後直接嚇懵了,緩了很久才報警。”
唐婉目光在女孩身上短暫停留,隨後跟著鄧平快步上樓。
案發現場是一套普通的三室兩廳,算不上豪宅,但此刻卻成了人間煉獄。
客廳中央,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有的趴在桌邊,有的蜷縮在沙發旁,嘴角殘留著嘔吐物的痕跡。
“怎麼會有嘔吐物?”唐婉蹲下身,戴上手套檢查。
“派出所的民警進來時,一下子看到這麼多屍體……沒忍住。”鄧平語氣沉重。
唐婉的目光掃過餐桌——豐盛的菜肴幾乎沒動幾口,而牆上掛著的橫幅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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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艾麗麗從美國學成歸來。”
“還是場慶功宴……”她低聲喃喃,眼神愈發冰冷。
唐婉走進裡屋,目光掃過房間——抽屜裡的金銀首飾完好無損,現金也原封未動,現場幾乎沒有翻動的痕跡。
“不是劫財。”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撥開死者胸前的衣襟,露出整齊的刀口,每一刀都精準刺入心臟,乾脆利落。
“手法專業,凶手是個練家子。”
“唐隊!”陳靜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來了。”唐婉起身,剛邁出一步——
“咣啷!”
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格外刺耳。屋內的刑警瞬間繃緊神經,手齊齊按上配槍,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
唐婉低頭,發現一把染血的匕首就躺在自己腳邊,刀刃上的血跡已經凝固成暗紅色。
——剛才進來時,這裡明明什麼都沒有。
“小黃!”她沉聲喊道。
技術科的黃東快步過來:“唐隊?”
“把刀帶回去檢驗,重點比對傷口。”唐婉將匕首裝入證物袋,目光冷峻。
來到陳靜身旁,她低聲問:“發現什麼了?”
陳靜指著兩具屍體,聲音凝重:“一號死者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二號死者手指插進自己嘴裡,像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更詭異的是,門內外都沒找到外人進入的足跡,唯一的新鮮腳印——”
“是六號男性死者的,45碼鞋印。”唐婉接話,眼神微沉。
——凶手沒留下痕跡,或者……根本不需要留下。
她轉頭問鄧平:“報案的那個女孩怎麼樣了?”
“還是哆哆嗦嗦的,問什麼都不說。”鄧平搖頭。
唐婉若有所思地點頭:“先收隊,屍體全部帶回分局解剖,法醫不夠就從其他分局調。”
警車後座,女孩蜷縮在角落裡,低垂的頭掩住了嘴角那一抹詭譎的笑。
次日中午·龍虎區分局會議室
法醫陳靜將屍檢報告攤在桌上:“十名死者胃內均檢出超致死量的安眠藥,刀傷全部一刀斃命,手法極其專業。”
唐婉指尖輕敲桌麵:“所以,凶手先潛入被害人家中,在飯菜裡下藥,等他們昏迷後再行凶?”
“從表麵看,是這樣。”鄧平點頭,“凶手可能提前踩點,趁家中無人時投放藥物。”
唐婉忽然冷笑:“鄧隊,這個小區建成不到八年,門禁係統嚴格,一人一卡,全程監控。凶手怎麼進來的?又怎麼精準下藥?”
她站起身,目光銳利:“更重要的是——現場沒有陌生指紋、鞋印,甚至連掙紮痕跡都沒有。”
鄧平一愣:“你的意思是……自己人乾的?”
唐婉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命令:“查清楚這十人的社會關係,調取小區全部監控。另外,那個女孩現在在哪?”
“醫院,還是不肯開口。”
“我去會會她。”唐婉合上檔案,神色平靜,“其他人按分組行動。”
第一人民醫院·三樓病房
唐婉輕輕推開門,病床上的女孩正小口啃著蘋果,眼神空洞。
“小朋友,感覺好點了嗎?”唐婉柔聲問,語氣溫柔得讓身後的宋菲和李雨瞪大了眼睛——自家雷厲風行的隊長,什麼時候學會這麼說話了?
其實,連唐婉自己都沒意識到,林燁的存在正一點點改變她。他的耐心傾聽,他無意間的一個微笑,甚至他隨手遞來的一杯熱茶,都在不知不覺中磨平她的鋒芒。
而現在,她試著用同樣的方式,靠近這個可能藏著關鍵線索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