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市客運站,十一月十七日,下午兩點零七分。
凜冽的北風裹挾著細碎的雪粒,在空曠的停車場打著旋。一個裹在黑色棉絨大衣裡的身影從客運站出口緩步走出,蛇皮袋子在肩頭晃蕩,鴨舌帽簷壓得極低,幾乎遮住了整張臉。他的步伐很怪——走幾步就突然停住,警覺地回頭張望;再走幾步,又神經質地左右環顧。
老周。孫朋用胳膊肘輕碰身邊的同事,聲音壓得極低,看九點鐘方向,像不像通緝令上那個?
周寺眯起眼睛,從口袋掏出折疊整齊的通緝令。紙張在寒風中嘩啦作響。戴口罩看不清臉,但這走路的姿勢...他皺眉道,駝背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孫朋已經調出手機裡的監控視頻。畫麵中,那個在銀行監控下從容裝錢的劫匪,肩膀也是這般不自然地聳著。
萬一是誤會...周寺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配槍套。
但萬一真是他呢?孫朋的聲音像淬了冰。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向百米外特警支隊的執勤點。
黑衣男人的左腳剛踏上大巴車台階,周寺的手已經按在他肩上。同誌,請出示身份證。警察的聲音平穩得可怕。
男人的身體驟然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他緩緩收回腳,轉身時臉上已經掛起憨厚的笑容:警官,我這趕車呢,有啥事嗎?
例行檢查。周寺的右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左手平伸。遠處,三名特警正呈扇形包抄過來。
男人慢條斯理地掏著口袋,眼角的笑紋突然變得鋒利:我這良民證要不要也給您看看?
身份證。周寺的指節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當男人的手伸進蛇皮袋的刹那,周寺的配槍已經抵住了他的太陽穴。慢!動!警察的吼聲驚飛了屋簷下的麻雀。
蛇皮袋墜地的悶響中,三把黑星手槍在水泥地上滑出刺耳的聲響。男人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槍聲炸裂的瞬間,周寺的警帽被氣浪掀飛,彈孔在身後的巴士鐵皮上冒著青煙。
站住!周寺對空鳴槍的餘音還在回蕩,那道黑影已經竄出二十米開外。
孫朋像支離弦的箭,作戰靴在結冰的路麵上踏出密集的脆響。
指揮中心,客運站發現a級通緝犯吳誌!請求支援!他的呼吸絲毫不亂,五千米障礙跑冠軍的肌肉記憶讓每個步伐都精準得像用尺子量過。
前方的黑影突然刹住腳步,轉身時槍管已經對準了追兵。小子...吳誌的喘息噴出白霧,抓我能換幾個錢?夠你買房首付嗎?
孫朋調整著呼吸節奏,右手始終懸在槍套上方:警校第一課——他的聲音在寒風中字字清晰,這身製服不是買賣,是誓言。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吳誌的瞳孔驟然收縮。兩聲槍響幾乎同時炸開——孫朋感到左肩傳來灼熱的劇痛,而通緝販的頸動脈正噴出妖豔的血花。
堅持住!趙敏的戰術手電刺破雪幕。她單膝跪地檢查傷員時,發現孫朋的指尖還死死扣著吳誌的衣角。年輕警察蒼白的臉上掛著笑,鮮血已經浸透了深藍的製服。
沒事。他望著被押上警車的嫌犯,聲音輕得像是歎息,又一個...不會...再害人了。
市醫院五樓,特護病房的窗簾半掩著,陽光透過縫隙灑進來,在潔白的床單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唐婉坐在病床邊,手裡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小米粥,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才遞到林燁嘴邊。
“婉婉,我真飽了。”林燁微微偏頭,嘴角帶著無奈的笑。
“不行。”唐婉語氣堅決,勺子固執地停在半空,“醫生說了,營養跟上了,傷才好得快。”
林燁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知道拗不過她,隻好乖乖張嘴,一勺一勺地咽下。
“還疼嗎?”她低聲問,指尖輕輕撫過他纏著繃帶的肩膀。
“不疼了。”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有你這麼細心地照顧,我要是還喊疼,都對不起這一身肌肉。”
“就會貧嘴。”唐婉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力道卻輕得像羽毛拂過,“對了,我去咖啡店看過了,那兩個鐘點工把店裡打理得不錯,生意也挺好。”
“辛苦你了。”他溫聲道。
唐婉輕輕靠在他胸膛上,聽著他沉穩的心跳,低聲道:“有什麼辛苦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她頓了頓,又輕哼一聲,“誰讓你命不好,找了個警察當女朋友。”
林燁低笑,手指穿過她的發絲,柔聲道:“沒辦法,我願意。”他頓了頓,眼中浮現回憶的神色,“還記得第一次在咖啡店見到你嗎?一身警服,冷冰冰的,連小柔都說你凶巴巴的。”
唐婉抬起頭,眯起眼睛:“那我走了之後,你倆沒在背後說我壞話吧?”
“沒有。”林燁笑著搖頭。
“叮——”手機震動了一下,唐婉掏出來一看,是趙敏發來的消息:
[婉婉,吳誌已經落網,送醫及時,命保住了。據他交代,龐龍在國道邊的麵粉廠當小工,白天乾活,晚上出去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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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手指微微收緊。
“有任務?”林燁察覺到她的變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嗯。”她點頭,語氣堅定。
“去吧。”他鬆開她的手,目光溫柔而堅定。
唐婉俯下身,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低聲道:“等我回來。”
林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直到病房的門輕輕合上,才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
市局,刑偵大隊辦公室。
唐婉站在戰術板前,指尖敲了敲龐龍的照片,聲音冷靜而清晰:
“趙敏,你帶一隊人,駐守國道兩側,必要時聯係特警支援。”
“明白。”趙敏點頭。
“王強,錢大龍。”
“在!”兩人同時起身。
“你們各帶一個小組,裝作買麵粉的客戶,混進廠裡,確認龐龍的行蹤,核實吳誌的情報。”
“收到!”
“顧佰,楊帆。”她目光轉向另外兩名隊員,“麵粉廠最近在招工,你們去應聘,想辦法接近龐龍,摸清他晚上的行動路線。”
“是!”
唐婉環視眾人,聲音沉穩:“記住,龐龍極度危險,行動務必謹慎,有任何情況,立刻彙報。”
辦公室裡的空氣驟然緊繃,所有人迅速行動起來。
唐婉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城市輪廓,眼神堅定“敢打傷我男人,我讓你吃不了兜子走。”
——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受傷。
夜色如墨,國道旁的麵粉廠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沉寂。
廠區外圍,幾輛偽裝成貨運卡車的警車靜靜停靠在陰影處,車窗內偶爾閃過通訊設備的微弱紅光。
顧佰和楊帆穿著沾滿麵粉的工裝,混在夜班工人中走進廠房。機器轟鳴聲掩蓋了他們的低聲交談。
“目標在西北角的倉庫區。”顧佰壓低聲音,餘光掃過不遠處的監控攝像頭。
楊帆點點頭,順手扛起一袋麵粉,步伐自然地朝目標方向移動。倉庫區的燈光比其他地方昏暗許多,空氣中彌漫著粉塵和機油的味道。
龐龍正蹲在一堆麻袋旁,低頭擺弄著什麼。他身形瘦削,眼神卻像鷹隼般銳利,時不時警惕地掃視四周。
“新來的?”龐龍突然抬頭,目光直刺向靠近的楊帆。
楊帆咧嘴一笑,露出憨厚的表情:“是啊,剛來兩天,夜班錢多。”
龐龍眯了眯眼,沒再說話,但手指卻悄悄摸向了腰間。
——
與此同時,國道兩側的埋伏點。
趙敏的耳機裡傳來沙沙的電流聲:“目標確認,龐龍身上可能攜帶武器,各單位注意。”
她握緊了配槍,目光死死鎖定麵粉廠的出口。夜風吹過,帶起一陣細碎的沙塵。
突然,廠區後門被推開,一道黑影快速閃出,朝著國道旁的樹林狂奔而去。
“行動!”趙敏一聲令下,數道強光手電瞬間照亮了夜空。
龐龍的身影在光束中一閃而過,他猛地回頭,手中寒光乍現——
“砰!”
槍聲劃破寂靜,子彈擦著趙敏的耳畔飛過。她迅速側身還擊,龐龍卻借著夜色鑽進了密林。
“他往東邊跑了!封鎖所有出口!”唐婉的聲音在通訊器中響起,她正帶人從另一側包抄過來。
樹林裡,枯枝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龐龍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但他不敢停下。直到一堵陡坡攔在麵前,他才猛地刹住腳步。
身後,警笛聲和犬吠聲越來越近。
“你跑不掉了。”唐婉的身影從坡頂出現,槍口穩穩對準了他的胸口。
龐龍獰笑一聲,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遙控器:“那就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