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鋥亮倒映著派宛宛那張生無可戀的臉。他像隻被釘在展示板上的稀有昆蟲,僵在華麗過頭的發光王座秋千上,身上那件“店長袍”——用派星星的話說,是“散發著自然氣息與低調奢華”的苔蘚海草編織物——此刻正頑強地紮著他敏感的腕足皮膚。
“姐……”他聲音發顫,幾乎要縮進寬大的葉片領口裡,“繩子……勒到吸盤了……”他徒勞地扭動,試圖把一根纏上腳踝的熒光藤蔓甩開,動作十分扭曲。
“吸盤?”派星星正翹著腿坐在樹屋入口處,聞言頭也不抬,指尖在光屏上劃得飛快,“勒一勒好,促進血液循環,待會兒營業才有精神!要不怒自威!”她麵前的光屏正閃爍著與範建軍的私聊窗口,上麵列著最新修訂的《種子商人攻略》。
【範建軍】派老板,按您要求,‘顧客篩選儀式’已加入攻略核心條款。‘模仿螃蟹橫向行走三米並發出咩咩羊叫’。
【派星星】之後就按這個去賣就行!
轉頭又對王座上的派星星說“你注意著點‘模仿螃蟹橫向行走三米並發出咩咩羊叫’的人才都要放進來,之後可能會改到時候和你說,可以什麼話都不要說,價格就按我給你的定價,如果你有有好感的人可以打折,但不能虧本。價簽我都給你標好了。等之後你試驗一下喔~我先走啦~”
說著就轉身走回木筏上,又殺了個回馬槍,回來就看到派宛宛正在努力的從王座上下來!
二魚對視...尷尬都在不言中。
“我...額...我...坐的有點累...”派宛宛尷尬辯解。
“我不會每次都幫你完成任務,就算我能,現在你的業績要求隻要2000之後呢?如果是呢?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我們都是被掌控的,可能我用了些取巧的東西暫時可以在係統麵前說幾句話,若之後呢?他們可以反製我了呢?我沒有辦法庇護你了怎麼辦?”派星星苦口婆心地說。
“你不會看不出來,這個遊戲正在一點一點的載入新的東西,最初的攻擊,之後的畜牧養殖,再往後是npc,還有更多還沒出現的,大膽猜測之後會不會有,裝備,可能出現的新數值,會不會真的有島嶼建設,占領。”
“前幾天的定向卡你不會不知道,我們的種族天賦使然,我不懼怕拿著冷兵器的人類,因為哪怕失敗了,我也可以水遁走。可如果人們之後有了熱武器呢?我們誰都不能和熱武器爭鋒。”派星星喝口水緩了一下。
“還有其他的呢?你在這裡,我也在這裡,親緣係統裡的那三個人是誰呢?爸、媽還有呢?難不成他倆還有三胎?”
“如果真是小弟小妹,怎麼辦呢?如果他們是被討伐的怪物呢?如果他們也是商人也需要業績呢?我沒辦法永遠幫你,我願意儘我所能幫助你,但你不能一步都不往前走。”深深望了一眼沉默的派宛宛後派星星頭也不回的走了。
派星星此時的內心“我帥爆了!太帥了!”
宛宛僵在王座邊緣,派星星最後的回望和那些字句如同冰錐,刺穿了他試圖蜷縮回安全屋的本能。
藤蔓勒在吸盤上的細微刺痛、苔蘚海草紮在腕足的異樣感,在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具體,像一種無言的嘲笑——嘲笑他龜縮的懦弱。
地板那鋥亮的表麵,忠實地映照出他此刻的狼狽:一個被華麗繩索捆縛在虛浮王座上的綠色怪物,動作扭曲可笑。
姐姐的話反複回蕩:“若之後業績是呢?”“誰都不能和熱武器爭鋒。”“不能一步都不往前走。”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冰,砸進他因社恐而縮緊、仿佛一潭死水的心湖深處,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恐慌的暗流。
是啊,依賴能持續多久?係統、玩家、未知的威脅……他難道真要變成姐姐偉大求生史詩裡那個永遠需要被拯救、拖後腿的累贅?他派宛宛,深海人魚,再社恐也流淌著古老種族驕傲的血脈,哪怕這血脈目前隻能讓他用來絞緊藤蔓。
“三胎……”他無意識地重複這個詞,內心荒謬地升起一股極淡的、卻極其尖銳的不忿。哪怕他是個恐懼交流的社恐廢物,也不意味著他願意當那個被假設的、可能存在的“小弟小妹”比下去的對象!
“我…又不是真的廢物……”這句無聲的、幾乎含在觸手吸盤裡的嘟囔,微弱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卻像一顆被強行按進厚厚淤泥裡的種子。
啪嗒。
一滴帶著細微精神波動的不甘淚珠,無聲地砸落在地板上鋥亮的倒影裡,恰好落在那倒映出的、他扭曲身影的眼睛位置。
羞恥感猛地炸開!他看到的不是姐姐的強勢,不是人類的嘲笑,而是自己——一個連努力姿態都顯得如此笨拙滑稽的自己!這幅被地板忠實記錄的狼狽畫麵,比任何外界的目光都更讓他難以忍受。
“……不能再這樣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混亂的幾個腦子裡堅定地鑽了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這口氣吸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帶著海藻的濕氣和一種近乎決絕的味道。他不再徒勞地試圖甩開藤蔓,反而開始用吸盤和腕足的末梢,極其緩慢地、帶著探究和一股狠勁地,去感受那勒進皮膚的束縛。勒得生疼?那就用這份痛提醒自己,不要沉淪!
緊接著,他開始用一種近乎學術研究的專注,對付身上那件“低調奢華”的店長袍。
他不再是被動忍受那些苔蘚海草帶來的刺痛,而是用極其靈活的腕足尖,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調整那些粗糙葉片的方向,把它們往自己身體更厚實、不易被刺痛的部位按壓、歸攏。這不是簡單的穿著調整,這是對身體與外物接觸邊界的重新界定——以一種笨拙卻無比鄭重的方式。
當派星星離開時那刻意弄出的響亮木筏引擎聲漸漸消失後,派宛宛終於抬起了頭。
地板倒映裡的那雙眼睛,雖然還殘餘著紅意,水光瀲灩,但裡麵的混亂和逃避被一種奇異的、濕漉漉的倔強衝刷掉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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