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沾在草葉上時，村裡的曬穀場就聚了人。林野拿著把舊犁，正試著翻地——凍土化了大半，犁尖插進泥裡，翻出帶著濕氣的土塊。老周蹲在旁邊，用手捏了捏土：“再曬兩天就能種了，就是沒種子，總不能空等著。”
蘇晴剛把新鹽罐收進地窖，聽見這話也湊過來：“鎮上有種子站嗎？災前應該囤了不少糧種。”
“有！在鎮西頭，離供銷社不遠，去年洪水沒淹到，就是門壞了，怕是進了老鼠。”老周拍了拍手上的泥，眼裡亮了點，“要是能找到麥種和菜種，開春就能種，夏天就能收糧。”
小丫頭從屋裡跑出來，手裡攥著個布包，裡麵是她昨天攢的餅乾渣：“晴姨，我也去！我能幫你們找種子，我眼睛亮！”
蘇晴笑著點頭，轉身回屋拿了帆布包，裝著折疊刀、防潮火柴和兩罐新鹽——萬一遇到流民，能換點消息。林野扛著犁種子站說不定有能用的農具），刀疤強拎著撬棍，四人踩著還沒完全乾的泥路往鎮西走。
剛過供銷社，就看見路邊蹲著兩個流民，是之前跟著趙禿子來村裡的，手裡攥著半塊雜糧饃。“蘇晴姑娘！”其中一個站起來，聲音有點慌，“趙禿子也去種子站了，帶著兩個人，說要把種子都搶了，不讓你們種！”
蘇晴心裡一緊：“他什麼時候走的？”
“剛走沒多久，往西邊去了！”那流民指了指路，“我們勸他彆跟你們作對，他不聽，還罵我們……”
“謝了。”蘇晴從帆布包裡掏出一罐鹽遞過去，“這鹽你們拿著，彆再跟著趙禿子了。”
流民接過鹽罐，連聲道謝，看著他們的背影，小丫頭小聲說：“他們好像變好了。”
“不是變好，是知道誰真的幫他們。”林野加快了腳步，泥地被踩得“咕嘰”響，“得趕在趙禿子前麵找到種子，彆讓他毀了。”
種子站的門果然壞了，歪歪斜斜掛在門框上，推開門時，一股陳腐的穀香混著黴味飄出來。貨架上擺著不少密封袋，上麵印著“小麥種”“白菜種”的字樣，有的袋子破了口，種子撒在地上，被老鼠啃了不少。
“趕緊裝！”蘇晴打開帆布包，把沒破的種子袋往裡塞，林野和刀疤強也找了個舊麻袋，往裡麵裝麥種。小丫頭蹲在貨架下，手裡攥著個小袋子：“晴姨！這個是番茄種！我娘以前種過，紅紅的可好吃了！”
蘇晴剛要接，就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是趙禿子的聲音，還有鐵棍拖地的響。“裡麵的人出來！種子是我的！”
林野立刻把麻袋藏在貨架後，拎起旁邊的舊鋤頭，刀疤強也攥緊了撬棍。蘇晴把小丫頭護在身後，走到門口：“趙禿子，你搶糧、堵水，現在還想搶種子？你是想讓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趙禿子帶著兩個壯漢站在門口，手裡拎著把生鏽的鐮刀：“我不管彆人，我隻要種子！你們要麼把種子交出來，要麼我就拆了這種子站！”
“你敢！”刀疤強往前一步，撬棍敲在地上，“這種子是大家的，你要是敢毀，鎮上的流民都不會放過你！”
正說著，遠處傳來腳步聲——是之前那兩個流民，還帶了幾個手裡拎著木棍的人。“趙禿子！你彆想搶種子！”為首的流民喊，“蘇晴姑娘給我們鹽，還指給我們找糧的路，你卻騙我們、罵我們，我們不會再幫你了！”
趙禿子的臉色變了，他沒想到流民會反過來幫蘇晴。兩個壯漢也猶豫了，往後退了退——他們本就是被趙禿子騙來的，現在見對方人多，也不想再拚命。
“你們……你們彆聽他們的！”趙禿子還想狡辯，林野已經拎著鋤頭走出來，斧頭在手裡轉了圈：“滾！再不走，我們就把你搶糧的事告訴全鎮的人，讓你連口飯都吃不上！”
趙禿子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蘇晴一眼，轉身就跑，兩個壯漢也跟著竄了，沒一會兒就沒了影。
流民們走進種子站，看著滿地的種子，眼裡亮了：“蘇晴姑娘，這些種子……我們能分點嗎？我們也想種地。”
“當然能。”蘇晴打開麻袋，抓了幾把麥種和菜種遞給他們，“你們找塊向陽的地，一起種，夏天就能收糧。”
流民們連聲道謝，捧著種子走了。小丫頭抱著番茄種，笑得眼睛彎：“晴姨，這樣大家都有種子種了，夏天就能吃番茄了！”
“對，夏天就能吃了。”蘇晴摸了摸她的頭，把剩下的種子都裝進麻袋——麥種、白菜種、番茄種，還有幾袋豆角種，足夠村裡種滿曬穀場和村東的空地。
返程時，板車上堆著種子和找到的舊農具——兩把鋤頭、一個澆水的木桶，還有個破了口的竹籃，小丫頭坐在板車上，懷裡抱著番茄種，哼著不成調的歌。
回到村裡時，曬穀場已經圍滿了人。張嫂看見麻袋裡的種子，激動得直拍手：“太好了！有種子就能種地了！我以前種過菜，我來教大家！”
村民們立刻動了起來——老周和林野用新找的鋤頭翻地，把土塊敲碎；張嫂和女眷們分揀種子，把好的挑出來；小丫頭也拿著個小鏟子，在旁邊挖小坑，說是“給番茄種留的家”。
夕陽落在曬穀場上，把翻好的土地染成金紅色。蘇晴蹲在小丫頭身邊，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把一顆番茄種子放進坑裡，再用細土蓋好。“晴姨，它會發芽嗎？”小丫頭小聲問，眼裡滿是期待。
“會的。”蘇晴幫她把土壓實，“等天再暖點，它就會發芽，長葉，開花，然後結出紅紅的番茄。”
林野走過來，手裡拿著壺水，遞給蘇晴：“先喝點水，地明天再翻也來得及。”他看向曬穀場上的人，大家都在忙，卻沒人喊累，臉上都帶著笑——是對春天的期待，對好日子的盼頭。
蘇晴喝了口水，暖意在胃裡散開。她知道趙禿子說不定還會來鬨事，知道種地可能會遇到蟲災、旱災，知道這災年還沒完全過去。但看著眼前翻好的土地，看著手裡的種子，看著小丫頭眼裡的光，她就知道，隻要大家在一起，守住這份盼頭，守住這地裡的希望，春天總會來，好日子也總會來。
夜裡，小丫頭躺在床上，把番茄種放在枕頭邊，小聲跟它說話：“你要快點發芽呀，我等著你結番茄呢。”窗外的風輕輕吹著，像是在應和她的話，也像是在為這村裡的希望，輕輕唱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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