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晨間查房
清晨七點十五分，市第三醫院內科病房的燈光如同點點繁星，早已全部亮起。菊花護士揉了揉發酸的肩膀，那肩膀仿佛壓著千斤重擔，她把最後一支體溫計輕輕放回消毒盒。這已經是她連續第三個早班了，疲憊像一層細密的蛛網，纏得她有些透不過氣。白大褂口袋裡還裝著半塊沒來得及吃的巧克力，那是她在忙碌中給自己留的一點“小確幸”。
“18床李大爺，該測血壓了。”菊花推著護理車，穩穩地停在靠窗的病床前，聲音輕快得仿佛剛睡足八小時，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那輕快背後藏著多少疲憊。
病床上的李建國老人緩緩睜開眼睛，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每一道紋路都仿佛刻著歲月的故事。看到菊花，老人露出了笑容：“小菊啊，你今天臉色怎麼比我這老頭子還差？”
“哪有，我好著呢！”菊花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綁好血壓帶，眼睛緊緊盯著儀表盤，“昨晚追劇睡晚了而已。李大爺，今天鄭主任要給您加做個ct，看看肺部炎症吸收情況。”
血壓計發出規律的充氣聲，仿佛是病房裡獨特的心跳。李大爺打量著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護士——蒼白的嘴唇，濃重的黑眼圈，額頭上還冒著虛汗，活脫脫像個被生活狠狠抽了幾鞭的小可憐。他悄悄歎了口氣，這些孩子太拚了，在這醫院裡，他們就像不知疲倦的陀螺，為了病人轉個不停。
“高壓138，低壓86，比昨天好多了。”菊花記錄完數據，從推車下層取出藥盒，“先吃早飯再服藥，我去給您拿檢查單。”
剛轉身，菊花眼前突然一黑，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崩塌。她趕緊扶住牆，用儘全身力氣穩住身體。這已經是今早第三次了，她心裡暗罵自己不該為了減肥跳過晚餐，現在可好，身體開始抗議了。
“小菊？”李大爺支起身子，眼中滿是擔憂，“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菊花強打精神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就是蹲久了有點頭暈。您等著，我馬上回來。”
走廊上，菊花偷偷從口袋裡摸出那半塊巧克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迅速塞進嘴裡。甜膩的味道在口腔中散開，讓她稍微好受了些，可胃部隨即傳來一陣絞痛，仿佛有一雙無情的手在狠狠揉搓。她看了看手表——還有五個病人才到交接班時間，她咬咬牙，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住。
護士站裡，夜班護士王曉麗正在整理病曆，看到菊花進來，誇張地瞪大眼睛，那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來：“天啊菊姐，你臉色跟鬼似的！要不要去休息室躺會兒？”
“閉嘴吧你。”菊花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李建國的ct檢查單放哪了？”
“鄭主任剛送來，說九點前必須做完。”王曉麗遞過單據，壓低聲音，那聲音像一條小蛇，“聽說這老爺子沒親人，住院半個月除了護工沒人來看過。”
菊花皺了皺眉。她知道李大爺的情況——七十六歲，退休教師，肺炎入院。每次查房時，她都能看到老人總是捧著本舊相冊發呆，那相冊裡想必藏著他一生的回憶吧。
“我去準備輪椅。”菊花拿起檢查單，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開始瘋狂旋轉。她趕緊抓住櫃台邊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王曉麗連忙扶住她：“你真沒事？要不要叫鄭主任看看？”
“彆大驚小怪的。”菊花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就是有點低血糖，忙完這陣我吃個早飯就好了。”
第二節：走廊驚變
八點四十分，菊花推著輪椅上的李大爺向ct室走去。醫院走廊上人來人往，像一條流動的河流。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早餐的飯香，那味道奇怪得讓人有些反胃。
“小菊啊，你不用推這麼快。”李大爺回頭看了看氣喘籲籲的護士，眼中滿是心疼，“我這把老骨頭不著急。”
菊花勉強笑了笑，實際上她感覺越來越糟。視線邊緣開始出現黑點，那些黑點像一群邪惡的小怪獸，正慢慢侵蝕她的視野。耳邊仿佛有蜜蜂在嗡嗡作響，那聲音讓她心煩意亂。她下意識摸了摸口袋，卻發現最後半塊巧克力已經吃完了，心中湧起一陣絕望。
“李大爺，轉過這個彎就到......”菊花的話戛然而止。
世界突然傾斜了。她感到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每邁出一步都仿佛要耗儘全身力氣。眼前的走廊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像是進入了一個荒誕的夢境。最後的意識裡，她試圖抓住輪椅把手穩住身體，卻整個人向前栽去——
“小菊？！”
李大爺隻覺得一個重物猛地砸在自己腿上。低頭一看，年輕護士蒼白的臉正貼在自己膝蓋上，雙眼緊閉，額頭上全是冷汗，那模樣就像一朵即將凋零的花。
“來人啊！護士暈倒了！”李大爺扯著嗓子喊道，聲音在走廊上回蕩，仿佛要衝破這壓抑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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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路過的病人家屬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出著主意：“快按緊急呼叫鈴！”“要不要抬到長椅上？”“我去叫醫生！”
李大爺摸了摸菊花的額頭——冰涼濕滑，像一塊剛從冰窖裡拿出來的石頭。他年輕時當過校醫，立刻判斷這是嚴重低血糖的症狀。看著周圍慌亂的人群和遲遲未來的醫護人員，老人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吃驚的決定。
“讓一讓！都讓開！”李大爺突然雙手握住輪椅輪圈，用力向前推去。他的眼神堅定得像一把火炬，燃燒著焦急與決心。
圍觀的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一個掛著點滴、穿著病號服的老人，腿上趴著昏迷的護士，自己推著輪椅在走廊上飛奔。輪椅後的點滴架晃得嘩啦作響，隨時可能倒下，就像一個搖搖欲墜的城堡。
“鄭主任！急診室！”李大爺一邊推一邊喊，花白的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像一團雜亂的野草。
轉彎處，輪椅差點撞上一個送藥的小護士。女孩尖叫著跳開，藥盤裡的針管藥瓶撒了一地，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仿佛是這場混亂的伴奏。
“對不起啊姑娘！”李大爺頭也不回地喊道，雙手更加用力地推動輪子，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像一條條扭曲的蚯蚓。他感到胸口火燒般地疼，仿佛有一團火在胸膛裡燃燒，但此刻什麼都顧不上了，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救小菊。
第三節：生死時速
輪椅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過大半個內科病區。李大爺的拖鞋早就不知道掉在哪裡，光著的腳底板摩擦著冰涼的地磚，每一下摩擦都像一把刀在割他的肉。他感覺不到疼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懷中那個年輕的軀體上。
“堅持住啊小菊，馬上就到！”老人喃喃自語，汗水順著皺紋流進眼睛裡，火辣辣地疼，可他連擦都顧不上。
走廊儘頭，鄭主任正帶著一群實習生查房。聽到騷動聲，他轉身看到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自己的肺炎患者推著昏迷的護士衝過來，輪椅後麵還拖著個東倒西歪的點滴架，那場麵就像電影裡的驚險鏡頭。
“鄭醫生！快救救小菊！”李大爺聲嘶力竭地喊道，輪椅一個急刹停在醫生麵前，差點把菊花甩出去，那衝擊力仿佛要把整個世界都震碎。
鄭主任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醫生，隻愣了一秒就反應過來：“低血糖休克！快，平車！50葡萄糖靜推！”
醫護人員迅速行動起來，像訓練有素的士兵。菊花被抬上平車，李大爺的點滴針頭也在劇烈運動中脫落，手背上滲出鮮紅的血珠，那血珠像紅寶石一樣刺眼。但老人全然不顧，眼睛死死盯著正在搶救的護士，眼神裡滿是擔憂與關切。
“她今早就說頭暈...還差點摔倒...”李大爺氣喘籲籲地向鄭主任解釋，“這孩子太拚了，連續上了三個早班...”
鄭主任一邊檢查菊花的瞳孔一邊搖頭：“又是過勞加低血糖。這個月第三個了。”他轉向實習生們，表情嚴肅得像一座冰山，“記住，醫護人員的健康直接關係到患者安全。自己都倒下了，怎麼照顧病人？”
急診室裡，葡萄糖液緩緩流入菊花的血管，像一股溫暖的溪流。她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李大爺那張焦急的臉，那臉上寫滿了擔憂與關愛。
“李...大爺？”菊花虛弱地問，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您的ct...還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