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紅繩上的結
古城縣醫院門口的風裹著枯黃的落葉,在白色suv的輪胎旁打旋,像群起哄的小調皮。林薇的目光卻像被釘死了一樣,死死盯著張誠手腕上那根紅繩——編織紋路裡還纏著根斷發,酒紅色的,跟周曉曉昨天紮高馬尾時,從發圈裡掉出來的那根一模一樣,連卷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老婆你聽我解釋,這紅繩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張誠的手指在紅繩上慌亂地摩挲,指腹都快把繩結搓起球了。那繩結處的磨損痕跡深得能卡進指甲縫,顯然戴了有段日子。去年公司年會抽獎,他還舉著這根紅繩跟林薇炫耀:“運氣真好!我跟曉曉都抽到了同款平安繩,說是廟裡開過光的!”可此刻陽光斜照下來,紅繩末端的銀質吊墜閃著冷光,刻著的“曉”字被磨得隻剩模糊輪廓,哪有半點“抽獎同款”的隨意?
“薇薇你彆誤會!這紅繩是我……”周曉曉突然從旁邊的柱子後衝出來,手裡的珍珠奶茶沒拿穩,“嘩啦”灑了半杯在灰色衛衣上,奶漬混著褐色的茶底,暈成朵醜兮兮的大花,看著就像她此刻慌亂的心情。
“是情侶款吧?”林薇的聲音冷得能凍住奶茶,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周曉曉藏在身後的手——她正拚命往衛衣袖子裡塞手腕,可半截紅繩還是露了出來,上麵的銀質吊墜刻著個模糊的“誠”字,跟張誠的那根湊成了完美一對。去年林薇生日時,她還纏著張誠說“我也要同款紅繩”,張誠當時笑著答應“下次給你編”,結果這“下次”遲遲沒兌現,原來那根早就戴在了彆人手上。
“啪嗒”一聲,林薇手裡的蛋糕盒掉在地上,草莓醬從裂縫裡流出來,在柏油路上拖出道暗紅的痕,像道刺眼的傷疤。她突然想起昨天刷到周曉曉的朋友圈:下午茶照片裡擺著塊精致的草莓蛋糕,上麵插著“生日快樂”的小牌子,可日期明明是上周——上周三是張誠的生日,他當時說“公司加班,跟同事簡單吃了碗麵就過了”,現在看來,這“簡單”的背後,藏著她不知道的熱鬨。
“老地方是哪?”林薇舉起周曉曉落在蛋糕盒旁的手機,屏幕還亮著,最新一條短信是張誠發的:“老地方等你,蛋糕我訂好了。”那行字像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她突然想起上個月,鄰居王阿姨跟她說“看見你家張誠在城南那家情侶餐廳吃飯,對麵坐著個紅頭發的姑娘”,當時張誠還解釋“是陪客戶談業務,沒辦法才去那種地方”。現在再想,那家餐廳的招牌甜點就是草莓蛋糕,而周曉曉上周三的朋友圈定位,赫然就是那裡。
張誠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像吞了顆滾燙的石頭。他灰色衛衣的領口處,還沾著根細長的頭發,酒紅色的,跟周曉曉的發色一模一樣。“薇薇,你相信我,我和曉曉隻是……隻是普通朋友,真的沒彆的……”
“隻是什麼?”林薇的指甲掐進掌心,血珠滲進手機殼上的草莓圖案裡,把粉色的草莓染成了暗紅,“隻是戴著刻了彼此名字的情侶紅繩?隻是共享隻有你們知道的‘老地方’?隻是在我懷著孕的時候,瞞著我一起吃草莓蛋糕慶祝生日?”她突然上前一步,拽過周曉曉的手腕,把兩根紅繩並在一起——“誠”和“曉”的吊墜拚在一起,正好組成個完整的愛心,像在明目張膽地嘲笑她的天真。
周曉曉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紅繩上,暈開片水漬,把銀質吊墜都打濕了:“不是你想的那樣,這紅繩是我去廟裡……”
“夠了。”林薇猛地推開她們,轉身往路邊走。遠處出租車的空車燈亮著,像顆冰冷的星星,沒有半點溫度。她想起三年前張誠求婚的場景,他單膝跪地,舉著鑽戒說“這輩子隻對你一個人好,絕不騙你”,當時周曉曉站在人群最前麵,用力鼓掌,眼裡卻閃著種她當時沒看懂的光,現在想來,那或許是羨慕,或許是彆的什麼。
第二節:首飾盒裡的星
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時,林薇才發現自己出門太急,沒帶鑰匙。張誠的車遠遠跟在後麵,像隻甩不掉的影子,車燈在夜色裡晃得她眼睛疼。她繞到單元樓後的消防通道,剛爬上兩級台階,就看見三樓的空調外機上,放著個熟悉的首飾盒——那是她去年秋天丟失的,裡麵裝著張誠送她的星星項鏈,說是“獨家定製,全世界隻有一條”。
首飾盒的鎖被撬開了,裡麵空蕩蕩的,她的星星項鏈果然不見了。林薇的手指在積灰的盒底摸索,突然摸到張折疊的紙條,展開一看,是周曉曉的字跡,娟秀卻帶著點慌亂:“星星很亮,像他看你的眼神,我隻是借來戴戴,等你不生氣了就還你。”日期是上個月初,正好是她發現項鏈丟失的那天。
“薇薇!你彆跑!”樓道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薇趕緊把紙條塞進兜裡,躲到消防栓後麵。張誠扶著氣喘籲籲的周曉曉站在樓梯口,周曉曉穿著件v領毛衣,領口敞開著,頸間的星星吊墜在昏暗的光裡閃著冷光——那款式、那大小,跟她丟失的那條一模一樣,連星星角上的小鑽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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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鏈是我的。”林薇從消防栓後走出來,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帶著點顫抖,“上次我問你,你說你戴的是高仿的,現在怎麼還戴在脖子上?”
周曉曉突然捂住脖子往後退,吊墜的鏈條勾住毛衣領口,“刺啦”扯出道細長的口子,露出裡麵的皮膚。“我……我是想給你個驚喜……”她的指甲在星星吊墜上用力劃著,棱角硌得她手心發紅,“這是張哥托我拿去改的,想在你懷孕滿三個月的時候……”
“改什麼?”林薇步步緊逼,消防通道的應急燈在頭頂閃著紅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顯得格外猙獰,“改成刻著你名字的款式?還是改成你們倆的定情信物?”她突然想起上周去周曉曉家做客,在她化妝台的首飾盒裡,看到塊絲絨襯布,上麵有個和星星吊墜完美契合的印記,旁邊還放著張發票,抬頭寫著“情侶定製款,刻字費520元”,日期就是上個月初。
張誠突然衝上來抓住林薇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頭:“你非要這麼鑽牛角尖嗎?”他的眼睛裡布滿紅血絲,像頭被逼急的野獸,“為了條破項鏈,為了塊破蛋糕,你就要毀了我們的家?毀了我們的孩子?”
“是我要毀了它嗎?”林薇用力甩開他的手,手腕上立刻紅了一圈,“去年結婚紀念日,你說送我的項鏈是獨家定製,全世界隻有一條;上個月你說‘老地方’是陪客戶吃飯的地方;現在你告訴我,這對刻著名字的紅繩是抽獎來的——張誠,你到底把我當傻子耍了多久?”
周曉曉突然哭出聲,從包裡掏出個絲絨袋子,猛地倒在地上——三條星星項鏈滾了出來,在應急燈下發著光。“都是你的!這兩條是張哥怕你丟了,讓我幫忙保管的備用款!”她指著最上麵那條,“這個刻著‘薇’的是你的,這個刻著‘曉’的是我的,我們大學時就說好,以後要戴同款閨蜜鏈的!”
林薇的目光落在第三條項鏈上,那吊墜是空心的,她伸手打開,裡麵竟然藏著張小小的照片——是她和張誠的結婚照,背景裡,周曉曉舉著相機,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眼裡滿是祝福。
第三節:老地方的賬單
林薇最終還是上了張誠的車。後座的周曉曉縮在角落,像隻受驚的小兔子,雙手緊緊攥著那三條星星項鏈,指節都泛白了。車往城南方向開的時候,林薇的心一點點沉到穀底——張誠說的“老地方”,果然是那家以草莓蛋糕聞名的情侶餐廳。
餐廳的旋轉門在頭頂轉出流光,穿黑色製服的侍者笑著迎上來,熟稔地打招呼:“張先生,周小姐,還是靠窗的那個位置嗎?”他的目光在林薇身上停頓了半秒,趕緊添了句:“這位是……您的朋友?”
“是我太太,林薇。”張誠的聲音有些發緊,伸手拉著林薇往靠窗的座位走。桌布上印著密密麻麻的草莓圖案,跟剛才掉在地上的蛋糕盒一模一樣,周曉曉看到這場景,突然捂住嘴,起身往洗手間跑,背影透著說不出的倉皇。
林薇的手指在菜單上漫無目的地劃著,首頁的推薦甜點就是草莓蛋糕,旁邊還印著行小字:“張先生專屬定製,每周三新鮮配送。”上周三的日期被紅筆圈了出來,備注欄裡寫著“周小姐代取”,字跡是餐廳服務員的,不會有錯。
“她每周三來拿蛋糕,是幫你拿的?”林薇的指甲用力戳著“周小姐代取”那幾個字,紙頁被戳出個小洞,“就像她幫你戴刻著名字的情侶紅繩,幫你保管‘備用’的星星項鏈?”
張誠突然從錢包裡掏出一遝賬單,最上麵那張就是上周三的消費記錄,付款人寫著“周曉曉”,菜品卻有三份——兩份草莓蛋糕,一份藍莓慕斯,備注裡寫著“藍莓慕斯少糖,適合孕婦”。“這藍莓慕斯是給你買的,你前段時間孕吐厲害,吃不了太甜的草莓,我讓曉曉先幫你嘗嘗蛋糕的甜度,怕你吃著不舒服……”
他的話還沒說完,洗手間的方向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脆響,像是瓷器碎了。侍者趕緊跑過去看了眼,回來時臉色發白:“張先生,周小姐把洗手台的鏡子打碎了,她說……她說想單獨跟您太太談談,麻煩您……”
林薇在滿地碎鏡子的洗手間裡找到周曉曉,她的手掌被玻璃劃開道口子,血珠滴在紅繩上,暈成朵小小的紅花,看著觸目驚心。“項鏈真的是閨蜜鏈,”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兜裡掏出張泛黃的照片,是大學時的她們,兩個人脖子上都戴著同款的塑料星星項鏈,笑得一臉燦爛,“你當時說‘等咱們以後結婚了,就讓老公給咱們買真的星星項鏈,還要刻上彼此的名字’,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