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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長的回信隻有個字:“然。”
陳硯開始在公司推行“留白製度”:每周三下午不安排會議,讓員工自由思考“工作裡的浪費”“可以改進的地方”;每個項目方案必須留30的調整空間,不做死規定,允許團隊根據實際情況修改;甚至在辦公室種上了竹子,說“看看它們怎麼長,就知道該怎麼做——竹子前四年隻長3厘米,第五年開始每天長30厘米,不是它前四年沒長,是在紮根”。
有人說他“佛係”,有人說他“不務正業”,但團隊的創造力反而比以前更強。某個深夜加班,陳硯看見實習生小王對著建築設計圖發愁,小姑娘想在商業樓頂部加個琉璃頂,既不環保又費錢,卻怕被否決不敢說。他走過去,指著圖上的空白處:“這裡為什麼一定要填滿?留個天台,讓陽光照進來,種上花草,員工午休時能上來曬太陽,客戶來了能看風景,不是更好?”
小王的眼睛突然亮了,修改後的“空中花園”方案,不僅節省了成本,還獲得了國際綠色建築設計獎。領獎時,小姑娘特意提到陳硯:“陳總教會我們,有時候空著,比填滿更有價值。”
第四節:病榻前的照見——柿子與留白的真諦
寒露那天,陳硯接到道觀的電話,玄穀子病危。他放下手裡的製硯工具,驅車趕往終南山,路上的楓葉紅得像火,卻沒心思欣賞——這三個月,他每周都來道觀,聽玄穀子講《道德經》,看他曬草藥,總覺得老道長會像山間的鬆柏,永遠精神矍鑠。
趕到時,玄穀子躺在竹床上,呼吸微弱,卻依舊握著那株曬乾的黃芩,像握著件寶貝。“來了。”老道長的眼睛半睜著,指尖費力地指向窗外的柿子樹,“看那果子。”
陳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枝頭的柿子紅得透亮,像掛著盞盞小燈籠。有顆熟透的柿子正往下墜,在空中劃出道溫柔的弧線,落在厚厚的落葉上,沒有聲響,隻滾了兩圈就停下了。他突然淚目:“您是說,萬物都有其自然的歸宿,不用強求,不用挽留?”
玄穀子笑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月光:“你外祖父……當年也是這樣走的,坐在院子裡的梅樹下,看著第一朵梅花開,手裡還握著塊沒磨完的硯台,走得很安詳。”他的手搭上陳硯的脈,指尖微涼,“你的心,比以前靜了,卻還住著個‘得道者’的影子——彆刻意學我,做你自己就好。”
陳硯愣住了。這些日子,他總在刻意模仿玄穀子的淡然,說話慢聲慢氣,做事不急不躁,以為這就是“悟道”,卻不知又陷入了新的執著——執著於“成為一個有智慧的人”,反而離“本真”越來越遠。老道長咳了兩聲,氣息更弱了:“去……把西廂房那幅《終南雪霽圖》拿來。”
陳硯快步取來畫,展開在竹床前。玄穀子指著留白處:“這裡該是什麼?是雲?是霧?還是雪山的倒影?”他搖了搖頭,示意陳硯靠近,用儘力氣在他耳邊輕語:“什麼都不是,又什麼都是。你覺得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無’不是沒有,是包容所有可能,是不被定義。”說完,頭歪向一邊,溘然長逝。
送葬那天,山中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像在為老道長送行。陳硯沒有哭,隻是把玄穀子的黃芩和外祖父的青石硯,一起埋在了柿子樹下——黃芩是玄穀子最愛的草藥,硯台是外祖父的念想,讓它們在山裡相伴,也算是種歸宿。
回到公司,陳硯撤掉了董事長辦公室的獨立套間,搬去開放式工位,和員工們坐在一起。有人問他“不怕失去權威嗎”,他指著牆上掛的《終南雪霽圖》複製品:“你看這畫,沒有簽名,沒有印章,沒有落款,影響它是幅好畫嗎?權威不是靠辦公室大小撐起來的,是靠做事的本心。”
年底體檢,醫生拿著報告笑了:“陳總,您的焦慮症好了大半,心律也正常了,再保持這樣的狀態,比吃什麼藥都管用。”陳硯在日記裡寫道:“以前總想著抓住什麼,以為抓住的越多,越安全;現在才知道,放手了,心才能裝下更多——裝下員工的想法,裝下自然的規律,裝下‘不完美’的美好。”
他開始給新員工講外祖父和玄穀子的故事,不講大道理,隻說“磨墨要淡,淡到能映出自己”“劈柴要看紋路,彆跟木頭較勁”“曬藥要聽風,彆跟時間賽跑”。有個剛入職的大學生問:“陳總,您現在找到活著的意義了嗎?”
陳硯指著窗外的竹子,新竹已經長到兩層樓高,節節分明:“你看它們節節高,是為了什麼?不為什麼,就是要長而已——春天發芽,夏天長葉,秋天落葉,冬天積蓄力量,順著季節走,照著本性活。人也一樣,活著,就是要好好活,像草木那樣,不跟彆人比,隻跟自己的本心比,活出自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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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硯台裡的永恒——青石與本心的共鳴
清明的陽光透過竹林,灑在陳硯新製的硯台上,青石的紋理在光線下清晰可見,像流淌的山水。他在終南山腳下開了家小小的製硯坊,不對外營業,隻在周末來這裡,親手打磨青石——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享受“磨硯”的過程:選石、切割、打磨、刻字,每個步驟都慢,慢到能聽見石頭在手裡“呼吸”的聲。
集團已經交給了更年輕的團隊,他隻擔任名譽董事長,卻比以前更忙碌——不是忙於簽文件、開會議,而是忙於“看見”:看見實習生眼裡的光,看見竹子拔節的細微聲響,看見硯台在手裡漸漸顯露出的獨特紋理,看見員工們因為“留白製度”而綻放的創造力。
有次電視台來采訪,記者舉著話筒問:“陳總,您從叱吒商場的企業家,到歸隱山林製硯,現在認為人生的意義是什麼?”陳硯正在打磨塊青石,砂紙在石麵上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青石的粉末沾在指尖,帶著泥土的氣息。
他放下砂紙,拿起剛磨好的硯台,裡麵盛著清水:“你看這硯台,剛開始是塊普通的石頭,rough粗糙)的,有棱角,有雜質;磨著磨著,有了形狀,能研墨,能盛水,成了‘有用’的硯台;但它終究還是石頭,用壞了,磨沒了,又回到土裡,變成‘無’。”
陳硯頓了頓,指著水裡的倒影——有竹林,有陽光,有記者的攝像機:“意義不在結果,不在‘成為什麼’,而在磨的過程裡——在選石時的專注,在打磨時的耐心,在它盛過的墨、映過的月、陪伴過的人裡。就像人,從‘無’中來,到‘無’中去,中間的過程,就是意義本身。”
他給記者看那方刻著“無”字的硯台,裡麵沒有墨,隻有清水,倒映著窗外的流雲,雲動影動,雲靜影靜:“人也一樣,本來就是這流雲、這清水、這石頭的一部分,不必執著於‘我是誰’‘我要去哪’‘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隻是照著本心,好好過每一天——今天磨好一塊硯,明天和員工聊次天,後天看一場雪,這些平凡的瞬間,就是‘無’中生有的永恒。”
傍晚的山風吹過製硯坊,竹簾發出沙沙的響,像玄穀子在耳邊低語。陳硯收起工具,把今天打磨的硯台放進木盒——這是給小王準備的禮物,她剛有了孩子,他想告訴她:“養育孩子就像磨硯,不用強求他成為科學家、藝術家,陪著他慢慢生長,看他笑,看他哭,看他從‘無’到‘有’,再到找到自己的‘無’,就是最珍貴的意義。”
手機響了,是實驗室的消息:新型竹纖維材料通過了國際環保認證,能完全替代傳統塑料建材,每年可減少30的工業汙染,已經有十個國家的企業來談合作。陳硯笑了笑,沒有回複,隻是拿起外祖父的《道德經》,翻到“道法自然”那頁。月光落在書頁上,那些古老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與窗外的竹影、硯台裡的水光、遠處的山風,融為了一體。
他突然明白,玄穀子和外祖父從未離開——他們的智慧,就像這硯台裡的“無”,不在言語裡,不在書本裡,而在每個順應本性的呼吸裡,在每個接納當下的瞬間裡,在每個“不執著於意義”卻活得有意義的日常裡。
所謂永恒,不是肉體不朽,不是功績長存,是思維與天地共鳴的刹那,是“無”中生有的無限可能——就像這青石硯,磨掉的是棱角,留下的是本心;就像人生,放下的是執著,得到的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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