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麵條與烤魚的分歧
小滿的熱風裹著槐花香,把林薇新買的碎花連衣裙吹得像隻欲飛的蝴蝶。她站在商場三樓扶梯口,手機屏幕都快被戳出火星子——顧遠的微信頭像還是係統默認的灰色方塊,朋友圈三天可見,比財政局的保密文件還嚴實。介紹人王阿姨拍著胸脯保證“小顧年輕有為,區財政局副科長,踏實穩重得很”,可此刻“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框跳了三分鐘,蹦出來的隻有冷冰冰的“我到了,在老北京麵館門口”。
林薇深吸一口氣,轉身就看見個“行走的公文包”——顧遠穿著熨帖到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袖口扣得比公章還嚴實,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反射著冷光,掃過她連衣裙的眼神,像在審核一份有瑕疵的報表。
“林小姐,”他伸出手,指尖剛碰到她的掌心就像觸電般縮回,仿佛她手上沾了辦公係統的病毒,“這家麵條店開了二十年,筋道爽滑,符合高效用餐標準。”
林薇的笑容僵在臉上,內心瘋狂吐槽:姐化了半小時偽素顏,穿了壓箱底的連衣裙,不是來跟你吃油煙熏臉的陽春麵啊!她強裝輕快,指了指斜對麵燈火通明的“焰魚坊”,招牌上的炭火烤魚滋滋冒油,隔著玻璃都能聞到焦香:“那家烤魚超火的,我閨蜜說排隊都值得,第一次見麵,咱們儀式感拉滿點?”
顧遠眉頭一皺,掏出手機按得飛快,屏幕上彈出日曆提醒:“不行,烤魚至少等四十分鐘,我下午兩點要回單位處理專項文件,超時會影響工作進度。”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像在宣讀單位規章製度,“而且含糖飲料、重口味食物,都不符合公務員健康管理條例。”
林薇盯著他襯衫第三顆嶄新的塑料扣——和其他略顯磨損的紐扣格格不入,突然就懂了:這人怕不是把生活過成了績效考核表?路過奶茶店時,她試探著問“要不要喝杯無糖烏龍”,顧遠頭也不抬地掏出手機,亮出一張單位文件截圖:“你看,《機關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工作日行為規範》第二條,嚴禁飲用各類飲料,隻能喝白開水。”
“焰魚坊”的等位區坐得滿滿當當,取號機“嘀”一聲吐出小票:前方47桌,預計等待110分鐘。顧遠的臉瞬間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轉身就走:“我說過會耽誤時間,對麵‘魚樂圈’不用排隊,速戰速決。”
林薇望著他挺拔卻僵硬的背影,突然想起閨蜜的靈魂吐槽:“有些公務員的人生,是按流程走的,不是按心情活的。”她跟著往前走,心裡默默歎氣:連四十分鐘的耐心都沒有,這哪是相親,分明是來完成“社交kpi”的。
第二節:沙發與板凳的距離
“魚樂圈”的門一推開,劣質風鈴發出“吱呀”的慘叫,堪比指甲刮黑板。服務員引他們到角落卡座,一邊是軟乎乎的皮質沙發,一邊是硬邦邦的木板凳,中間隔著張搖搖晃晃的玻璃桌,桌腿還墊著半塊磚頭。
顧遠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撲向沙發,公文包往旁邊一放,占去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活像隻護食的鬆鼠。林薇隻好挨著板凳坐下,剛把裙擺放下,就感覺屁股底下黏糊糊的——抬手一看,是塊乾掉的番茄醬,紅得像塊凝固的血痂。
“呃……”林薇偷偷用紙巾去擦,顧遠卻像沒看見似的,飛快翻動菜單,筆尖在紙上劃得飛快:“招牌烤魚,微辣,少鹽少放蒜,配菜隻加土豆和豆芽,其他食材處理不當容易有衛生隱患。”他把菜單往林薇麵前一推,語氣像在布置工作:“你看看有沒有其他需求,儘量簡潔,彆太複雜。”
林薇的指尖劃過“金針菇”“嫩豆腐”,剛想開口,就被顧遠的手機消息提示音打斷。他低頭盯著工作群,手指飛快回複,嘴角還時不時抽搐一下,像是在跟誰吵架。“就按你說的來吧。”林薇把菜單遞回去,突然覺得索然無味——這哪是約會,分明是陪領導出差吃工作餐,還得時刻注意不打擾對方“處理公務”。
烤魚端上來的瞬間,油星“滋啦”一聲濺到顧遠的白襯衫上,留下個褐色的小印子。他“騰”地站起來,掏出紙巾瘋狂擦拭,眉頭擰成了麻花:“你們怎麼搞的?服務培訓不到位啊!”服務員嚇得臉都白了,連聲道歉,他卻不依不饒:“我這襯衫是定製的,洗滌費至少五十,你們得賠償!”
林薇趕緊打圓場:“沒事沒事,一點小汙漬,我這兒有去漬筆。”她掏出包裡的應急去漬筆,剛想遞過去,就被顧遠抬手攔住:“不用,公務人員的形象不能馬虎,我要向你們經理投訴。”
第一口魚肉進嘴,顧遠的表情突然變得很精彩,像吞了隻檸檬還得硬撐著說甜。他把魚肉吐在骨碟裡,用餐巾擦了擦嘴,語氣帶著嫌棄:“這魚不新鮮,肉質鬆散,還有腥味,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他抬手招呼服務員:“買單,換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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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夾起一塊魚腹,外皮焦脆,肉質鮮嫩,明明好吃得很。她突然想起父親常說的:“在外吃飯,彆太挑,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過得去就行。”她看著顧遠義正言辭的樣子,心裡突然湧上一股暖流——不是對他,是對父親的理解:原來“不挑剔”不是將就,是體諒彆人的難處。
第三節:麵條店的閉門羹
夏至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桌上投下一道道條紋陰影,像給烤魚加了層濾鏡。林薇把最後一塊魚吃完,正擦嘴呢,就看見顧遠怒氣衝衝地推門進來,臉上的烏雲能滴出水來。
“麵條店關門了!說是設備檢修,早知道聽我的,吃麵條哪會有這破事!”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動作太猛,震得玻璃桌“哐當”一聲,桌上的骨碟都跳了起來,“都怪你非要吃烤魚,耽誤我時間不說,還吃了頓不合格的飯。”
林薇手裡的紙巾頓了頓,突然覺得好笑:“設備檢修是巧合,跟吃什麼沒關係吧?而且我覺得魚挺好吃的,可能是你平時吃慣了單位食堂的‘標準餐’,吃不慣這種煙火氣。”她沒說出口的是,真正的問題不是魚好不好吃,是他連一點意外都接受不了,隻會把責任推給彆人。
顧遠沒接話,隻是盯著空盤,像在研究一份出錯的報表,沉默得讓人尷尬。空調嗡嗡作響,林薇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鄰桌情侶的笑聲——女生把魚挑刺後放進男生碗裡,男生又把烤得焦脆的魚皮夾給女生,甜得發膩,卻又暖得真實。
“我覺得……”顧遠突然開口,語氣生硬得像生鏽的鐵門軸,“咱們不合適。觀念差異太大,吃飯都吃不到一塊去,以後相處也是麻煩。”他拿起公文包站起身,動作乾脆得像在下班打卡,“我下午還要回單位,就不送你了。微信就刪了吧,省得占內存。”
林薇愣住了,這翻臉比翻書還快,合著相親是“一次性服務”,不滿意就直接“退貨”?她看著顧遠的背影,突然就釋然了——幸好沒浪費更多時間,這雷排得值!她掏出手機,找到顧遠的微信,手指一點“刪除聯係人”,動作比他還乾脆,像撕掉一張寫錯字的便簽。
剛走出烤魚店,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怎麼真刪了?其實附近還有家披薩店,我查了點評,評分8.2,符合我的用餐標準,要不一起去嘗嘗?”
林薇看著短信,差點笑出聲:這人怕不是有什麼“強迫症”?剛說不合適要刪好友,轉頭又約吃飯,還帶評分標準的?她沒回複,隻是加快了腳步,地鐵站的入口就在前方,像個通往新生活的門——門後沒有刻板的“標準”,隻有舒服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