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老宅時，天已經黑了。舒晨走進主宅，看到庭院裡的路燈亮著，暖黃的光灑在青石板上，竟讓這空曠的老宅多了幾分暖意。她剛走進客廳，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伊森”的名字，讓她瞬間繃緊了神經。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喂，伊森。”
“舒小姐，抱歉這麼晚打擾您。”伊森的聲音依舊冷靜沉穩，“我通知一下您，關於辦理結婚登記的事。肖總明天有空，明天上午九點，他在市中心民政局門口跟您碰麵。相關文件和證件我會提前準備好，您隻需帶上本人身份證原件，直接過去就好。”
“明天嗎？”舒晨的心猛地一沉。
“是的，肖總最近很忙，隻有明天上午有時間。”伊森頓了頓，補充道，“如果您明天早上不方便，我可以幫您跟肖總協調……”
“不用了。”舒晨輕聲打斷他，該來則總會來，拖也沒有用，“我明天會準時到。”
“好的，舒小姐，明天見。”伊森公事公辦地說完，便掛了電話。
這一夜，她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她想起和肖明函在餛飩店小閣樓裡的日子，想起他為她煮麵時的樣子，想起他在她發燒時徹夜守在床邊的模樣；又想起陸然溫和的笑容，想起他為了課題熬夜的疲憊，想起母親對他們婚事的期待……無數畫麵在腦海裡交織，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她牢牢困住。
天快亮時，舒晨才勉強閉上眼，可沒睡多久，就被窗外的鳥鳴驚醒。
她簡單洗漱後，換上一件乾淨的白色連衣裙，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鏡中的自己眼下帶著明顯的黑青，眼神裡滿是疲憊，絲毫沒有即將結婚的喜悅。
她提前半小時來到民政局門口，清晨的風帶著深秋的寒意，吹得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看著身邊一對對洋溢著幸福笑容、親密依偎著走進大門的情侶，隻覺得格格不入，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九點整，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麵前，車窗緩緩降下，露出肖明函的臉。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可臉色卻比上次見麵時更差，眼窩深陷，看起來消瘦了不少，也疲憊了不少。
他彎身走了出來，目光落在舒晨臉上，在看到她眼下的黑青時，眼神冷了冷。他雙手插在西裝褲兜裡，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看舒小姐這副徹夜未眠、愁眉苦臉的樣子，怎麼？是後悔了？”
舒晨的心猛地一縮，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身份證。
見她不語，肖明函眼中的譏誚更深了幾分，他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確保隻有她能聽見：“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的陸醫生不是已經複職了，課題經費也到位了，前途一片光明。我這個‘工具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大可以轉身就走，去找你的陸醫生，繼續過你安穩幸福的日子。不是嗎？”
他的話像無數細針，狠狠紮進舒晨心裡最難受的地方。
“肖明函你……”她的話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他卻不等她說完，冷笑一聲，繼續用言語刺傷她，也仿佛在刺傷自己：“始亂終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過河拆橋……這不就是舒小姐你一貫的作風嗎？怎麼，這次良心發現了？”
“肖明函！”舒晨被他這番話激怒了，所有的忐忑、愧疚和不安，在這一刻都被他刻薄的言語點燃，她眼眶瞬微紅，“我是不願意嫁給你，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你結婚！但是我懂得什麼是契約精神！我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不用你在這裡冷嘲熱諷！”
她說完，再也不想跟他多說一個字，轉身氣鼓鼓地朝著民政大廳走去。鞋跟踩在地麵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響，像是在發泄著她心裡的憤怒和委屈。
肖明函站在原地，看著她因憤怒而挺得筆直的背影，眼底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那抹諷刺的冷笑早已消失不見，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蒼涼。他抿了抿薄唇，最終還是抬步跟了上去。
民政大廳裡人不多，工作人員看到他們進來，原本還帶著笑意，可當感受到兩人之間冰冷的氣氛時，瞬間變得有些詫異。畢竟，很少有情侶在領證當天，是這樣一副劍拔弩張、互不搭理的模樣。
“兩位是來辦理結婚登記的嗎？”工作人員一邊遞過表格，一邊忍不住再次確認。
舒晨接過表格，低頭認真填寫，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肖明函站在她身邊，也拿起一張表格，動作流暢地填寫著，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空氣裡彌漫著尷尬的沉默。
填完表格，工作人員又讓他們去拍照。拍照時，攝影師看著他們僵硬的姿勢，忍不住提醒：“兩位靠近一點，笑一笑嘛，結婚是喜事。”
舒晨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肖明函則乾脆麵無表情，隻是微微側過臉，看向鏡頭。攝影師無奈地歎了口氣，按下了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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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照片，兩人又去辦理後續手續。
發證的是一位中年阿姨，她疑惑地看看麵前這對極其登對卻又氣氛詭異的年輕人，遞出表格讓他們簽字時，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兩位……都是自願結婚的吧？”
肖明函簽字的手頓了頓。
“當然。”舒晨已經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肖明函看了看舒晨，猶豫了一下，最終也在自己的位置簽下了名字。
當那位阿姨把兩個紅色的結婚證遞到他們手裡時，舒晨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她看著結婚證上的照片，照片裡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神疲憊，而肖明函頂著一張英俊逼人的臉，卻麵無表情，兩人之間隔著明顯的距離，絲毫沒有新婚夫妻該有的甜蜜和喜悅。
“恭喜兩位。”阿姨的的眼神在兩人之間穿梭，聲音帶著一絲不自然的客氣。
舒晨將證件和結婚證一股腦裝進包裡，沒有看肖明函，轉身就朝著大廳外走去。
肖明函看著她的背影，也拿起自己的結婚證，指尖摩挲著封麵，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民政局大門。陽光刺眼，舒晨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黑色的轎車還停在那裡，肖明函拉開後座車門，卻沒有上去，隻是回頭看了她一眼，語氣竟然比剛剛好了一丟丟：“你去醫院還是回老宅，我送你。”
“不必了，”舒晨心想，不愧是商人，這變臉速度真快，“我去醫院，這裡走過去很近。”她說完，不等他說話，轉身快步離開。
肖明函站在原地，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手裡的結婚證仿佛也變得沉重起來。他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車裡，黑色的轎車很快消失在車流中。車廂裡一片寂靜，隻有他眼底深處，藏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落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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