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麗虹撕心裂肺地悔悟痛哭,像一場狂風暴雨,把周家積垢多年的汙濁給衝刷開了一道縫。
喧鬨過後,留下的是一室寂靜。
周國強沒有沉浸在妻子遲來的懺悔中。
他沉默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存折以及銀行流水賬單,走進了臥室,然後拿出了一個帶鎖的鐵皮盒子——那是他早年跑車時放重要證件用的。
“今後,家裡的存折和銀行卡,”周國強的聲音不高,目光掃過依舊癱軟啜泣的施麗虹,以及臉色慘白的周偉康和驚疑不定的劉莉莉,“從今天起,由我自己保管。”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存折和銀行卡鄭重地放入鐵盒,然後“哢噠”一聲,落上了鎖。
那清脆的鎖扣聲,像一道無形的閘門,徹底關上了過去隨意索取,肆意揮霍的通道。
“家裡的日常開銷,”周國強頓了頓,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看向施麗虹說道:“我會單獨給你辦一張卡,每月1號,會給你卡裡轉一千塊錢當生活費。水電煤氣、買菜買米,都從這裡出。如果遇到大事,另行打款!”
施麗虹震驚地抬眼看向周國強,想說些什麼,終是隻囁嚅了一瞬,便低頭不語了。
“爸!一千塊錢怎麼夠……”劉莉莉忍不住出聲,帶著委屈和不滿。
“怎麼不夠?”周國強打斷她,眼神冰冷,“偉康他大伯每個月的工資都才1500,他不僅要養活一大家子,還能每個月都存下幾百!怎麼,敢情我們家每天吃的是龍肝鳳腦,滿漢全席?況且……”
周國強看向兒子:“你,周偉康,每個月也有工資拿的吧!難道連養活自己,養活你自己的老婆都做不到?如果做不到,那就給老子餓著!這個家,從今往後,不養閒人!更不養吸血鬼!”
劉莉莉被公公毫不留情的話噎得滿臉通紅,又羞又惱,卻不敢再反駁。
周偉康更是羞愧得大氣不敢出。
周國強的目光又落在了兒子周偉康的身上,那眼神不單單是憤怒,更是帶著一種矯枉過正的決絕。
“周偉康,”他沉聲開口,“你媽糊塗了半輩子,被你外婆那套歪理洗了腦,害了你姐,可你不會以為自己就是幸運兒吧?!”
“嗬嗬,你看看你自己如今的這副德行!馬上當爹的人了,還隻一味地知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予取予求,一點擔當都沒有!你以為你是在享福?!老子告訴你,你是在慢性自殺!是在斷送你自己的後路!!”
周偉康渾身一震,父親的話像重錘砸在心上,很疼!但莫名的又有一絲清明。
他想起自己這些年來心安理得所享受的一切,巨大的羞恥感壓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爸,我……我知道錯了!”周偉康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個家畸形的根源,以及自己在這個旋渦中扮演的角色。
周國強看著眼前眼神慢慢變得清明的兒子,終是露出了這次回家後的第一抹笑容。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怕的是執迷不悟,將過錯當作理所當然,甚至徹底失了悔改之心。
“麗虹,你回房收拾一下,洗把臉,我們去你媽家一趟!”周國強轉身看向沙發上依舊失魂落魄的妻子,語氣不容置疑。
“去……去我媽家?”施麗虹猛地抬起頭,紅腫的眼睛裡滿是驚愕和恐懼,“去……去乾什麼?國強,錢……錢都給出去了,要不……要不……回來了吧?我弟他……”
“要不回來也得去!”周國強斬釘截鐵,眼神銳利如刀,“我今天不單單是去要錢!而是去算賬!是去算一算你這幾十年來被他們吸的血,被他們灌的迷魂湯!一筆一筆,當麵算清楚!”
周國強一臉的決絕:“我還要去告訴他們,我周國強不是開銀行的!他們休想再拿我周家當提款機!他們以前從你那裡誆騙去的錢,得還!如果不還,從今往後,我周家的門,他們休想再踏進一步!”
“還有你施麗虹,如果還是執迷不悟,胳膊肘往外拐,那麼我們就——離——婚!!”周國強的話如同驚雷,炸得施麗虹腦子嗡嗡作響,“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能回得了你娘家的門!我……”
離婚?!
施麗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窒息感如潮水般湧來。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連丈夫後麵的話語都變得模糊不清。
腦海裡隻有“離婚”這兩個字不斷的在腦海中盤旋,擴大……
驀地,施麗虹不由得腿一軟,臉色慘白如紙,無助地癱坐在地。
她怔怔地抬眼望著丈夫,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冷硬如鐵,眼神裡的決絕更是讓她心驚膽戰。
施麗虹的腦海中不由得閃過結婚這些年以來的點點滴滴。幾十年夫妻恩愛,周國強從未對她紅過臉,也從未對她說過重話,更彆提提“離婚”這兩個字了。
可此時此刻,丈夫的眼中沒有一絲絲猶豫,有的隻是積壓多年的滿腔的憤慨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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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回娘家算賬?斷絕關係?
這……這在她從小被灌輸的“娘家大於天”的觀念裡,簡直是大逆不道!母親從小在她耳邊念叨的話,如同刻在骨子裡的烙印,此刻正發出灼熱的痛感。
施麗虹一時間竟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溺水即將沉底的人,一邊是娘家不斷的將她往深淵處拉拽,一邊是丈夫斬釘截鐵地要斬斷這根將她拖入深淵的繩索。
巨大的窒息感包裹著她,不給她一絲一毫不的喘息機會。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喉嚨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竟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
周國強看著眼前妻子痛苦掙紮的模樣,眼神複雜。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稍稍放緩,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麗虹,你該清醒了!!”
短短的幾個字就像錘子重重地砸在施麗虹的心上,也拉回了些許外放的神智。
她看著丈夫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再回顧自己這麼多年被娘家當提款機,被他們用親情綁架,甚至因此扭曲了心智去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心底不由得湧現出一股混雜著憤怒和決絕的情緒。
“……好。”良久,施麗虹聲音沙啞,卻終是異常清晰地吐出這一個“好”字。
接著,施麗虹強撐著沙發扶手,腳步虛浮的,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默默地走進了衛生間。
一刻鐘後,夫妻倆就收拾妥當出門了。當然,周國強還帶上了今天上午剛從銀行打印的那一疊流水賬單。
講真的,做父母的一定要拎的清,很多自己的小家都還沒顧好,偏偏喜歡聖母心神父心泛濫,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兩頭都不落好,何必呢?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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