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鵬程帶著陳彩月和周娉婷去了杭城酒家。點了東坡肉,筍乾老鴨煲,芙蓉水晶蝦,以及一些當下的時蔬。
“鵬程啊,怎麼過年都不回老家了?公司很忙?”待點完菜,包廂裡四下無人時,陳彩月忍不住問起了兒子許久不歸家的原因,帶了些許小心翼翼的意味。
包廂裡一陣沉默。過了一會,章鵬程的聲音才悠悠響起:“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孝……我……我……”
章鵬程羞愧地低下了頭,支支吾吾了半天。
陳彩月和周娉婷心下一咯噔,但誰也沒有開口,隻是在安靜地等待著下文。
點的菜陸陸續續地上來了。
“先生,您點的菜已上齊,請慢用。”隨著服務員好聽的聲音響起,章鵬程點的6盤菜已呈圓形在雕花轉盤上鋪陳開來。
琥珀色的東坡肉“顫巍巍”臥在青瓷碟裡,筍乾老鴨煲的陶鍋正咕嘟冒著熱氣,芙蓉水晶蝦的雪白蝦仁裹著嫩黃蛋羹,宛如撒在雲朵上的星子。
蒸騰的香氣漫過凝滯的空氣,卻衝不散包廂裡壓抑的沉默。
見狀,周娉婷開口打破了這一室沉悶的氣氛,“陳奶奶,章叔叔,菜涼了就不好吃了,要不,我們吃完再說?”
說罷,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們二人。
“娉婷,來,你多吃點。”陳彩月夾起一筷子的水晶蝦放進了周娉婷的碗裡,給自己也夾了一大塊,“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反正是餓了。”
陳奶奶的爽利性子顯露無疑。
包廂裡響起了搪瓷筷子此起彼伏地聲音。
大約過了40分鐘,三人陸陸續續地放下了筷子。
章鵬程先行去結了賬,陳彩月和周娉婷無言地跟在後頭。
“媽,我……我先帶你……去……去賓館住下。”章鵬程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這句話說完整。
聞言,周娉婷瞪大了眼睛。
她剛是不是聽錯了?正常情況下,張叔叔不應該是把陳奶奶接到家裡住嗎?
陳彩月倒是一臉淡然,平靜地說:“走吧。”
她的聲音平穩,沒有絲毫起伏,徑直坐進了副駕駛座。
周娉婷壓下滿腹驚疑,默默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啟動,彙入午後的車流。車廂裡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比剛才在酒樓包廂裡更加厚重。
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暖融融的,卻無法溫暖這狹小空間裡的冰冷氣氛。
章鵬程專注地盯著前方路麵,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微微泛白。他開得很穩,卻給人一種繃緊到極致的感覺,仿佛隨時會斷裂。
周娉婷在後座,能清晰地看到他後頸僵硬的線條和偶爾吞咽口水的喉結。他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陳彩月則偏頭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
杭城的繁華在她沉靜的眼眸中流淌,她的表情依舊淡然,但那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鋼筋水泥的叢林,落在了某個遙遠而沉重的地方。
她沒有詢問,沒有質疑,這種反常的沉默反而像一塊巨石,壓在章鵬程和周娉婷的心頭。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家看起來乾淨但普通的連鎖快捷酒店門口。
陽光正好照在“尚家快捷酒店”的招牌上,顯得有些晃眼。
午後的酒店門口人來人往,多是行色匆匆的旅客或商務人士。
“媽,到了。”章鵬程熄了火,聲音乾巴巴的。
他迅速下車,繞過車頭替陳彩月拉開了車門,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小心翼翼,卻掩飾不住那份局促和心虛。
陳彩月下了車,站在酒店門口。
她抬頭看了看那簡潔的招牌和不算寬敞的門廳,又環顧了一下周圍略顯喧鬨的環境——拖著行李箱的旅客、打著電話的商務客、還有附近店鋪傳來的隱約音樂聲。
這裡充滿了臨時的、流動的氣息,與“家”的安穩寧靜格格不入。
三人走進酒店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