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的藥效漸漸退去,文文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她眼簾的不再是破舊倉庫的黴斑頂棚,也不是街頭冰冷的屋簷,而是潔白的天花板、柔和的燈光,以及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她略顯茫然地眨了眨眼,感受到腿部傳來一種沉重的酸麻感和傷口處理後的刺痛。
她下意識地想動一下,卻發現自己的那條腿正被妥善地固定著。
“文文?你醒了嗎?”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在文文耳旁邊響起。
她微微側過頭,看到了守在床邊的周娉婷。
周娉婷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但眼神裡卻充滿了關切和溫暖,正微笑著看著她。
腦海中的記憶如同碎片般一片一片的拚湊了起來——
可怕的台風、冰冷的雨水、那些魔鬼般的壞蛋、乞討、挨餓受凍、被打罵、拚命逃跑、黑暗的行李袋、警察叔叔……還有這個一直保護著她的漂亮姨姨。
文文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了一陣略顯沙啞的聲音:“漂亮……姨姨……”
她主動開口叫著周娉婷,眼神裡亮著光。
周娉婷的心瞬間被這聲呼喚填滿了,她連忙湊近一些,輕輕握住文文那隻沒有輸液的小手,柔聲應道:“哎,姨姨在呢。文文,你很勇敢哦,手術很成功。醫生伯伯說,文文以後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正常行走了,阿姨會一直陪你做複健的。”
這時,負責看護的女民警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小朋友,你可算是醒過來了!你渴不渴呀?要不要喝點水?”
文文怯生生地看著眼前這個穿著製服,但陌生的警察阿姨,雖然眼神裡還有一絲殘留的恐懼,但周娉婷溫暖的手和女民警溫和的態度讓她沒有像之前那樣劇烈地顫抖,慢慢的,慢慢的卸下了防備。
“阿姨,我餓了……”文文勇敢的說出了自己的感受,隻是那聲音細如蚊呐。
她早已記不清,醒來後感受到的是“餓”而非“痛”或“冷”,那種感覺距離自己已是相當遙遠了。
“好,好,好,阿姨這就去問問醫生,能不能給你吃點東西。”女民警一聽,高興極了,連忙起身,拍了拍文文的手,“阿姨很快回來哦。”
一刻鐘不到,女民警便提著一碗餛飩跑著回來了。
“周小姐,要不還是你來喂給她吃吧。”女民警把白米粥遞給了周聘婷。
“哦,好!”周娉婷趕忙接過餛飩,舀了一個,放在嘴邊吹涼後,再小心翼翼地,一個接一個地喂給了文文。
文文吃得有些急切,顯然是真的餓壞了,但每吃下一個餛飩,她蒼白的小臉上似乎就多了一絲生氣。
一碗餛飩很快見底,文文的精神也隨之好了一些。
周娉婷和女民警耐心地陪著她,沒有急著問她任何問題,隻是輕聲細語地告訴她,這裡很安全,那些壞人都被警察叔叔抓起來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打她罵她了。
文文安靜地聽著,大眼睛裡漸漸蓄滿了淚水,但這一次,不再是純粹恐懼的淚水,而是混雜著委屈、茫然,還有一絲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祈願。
第二天一早,陳予默也抽空趕來了醫院。他穿著便裝,手裡還提著一個嶄新的毛絨玩具兔子。
“文文,這是叔叔送給你的禮物,喜歡嗎?”他一邊笑著,一邊將手裡的毛絨玩具往文文的手裡塞。
文文看著毛茸茸的兔子,眼睛亮了一下,猶豫地看了看周娉婷,在周娉婷鼓勵的目光下,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接過毛絨兔子,而後緊緊地抱在懷裡。
這個簡單的動作,是一個好的開始。代表著文文開始勇敢嘗試接受來自於陌生人的善意。
陳予默並沒有在病房停留太久,他主要是來看看孩子的情況,並低聲告訴周娉婷:“案子進展很順利,孩子們也都會得到妥善安置的。那些和文文一樣受傷的孩子,金城政府會出麵組織救治的,你彆擔心。”
陳予默看向文文的眼神充滿了憐惜和堅定。也因為文文的出現,讓他的心裡又無法抑製地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陳予默在心裡無數次的祈禱,隻希望安安能被溫柔善待,平安健康的等到自己找到她!
接下來的幾天,在醫生護士的精心治療,以及周娉婷、女民警的輪流陪伴下,文文的身體一天天的好轉,臉色也肉眼可見的紅潤了起來。
她開始會說更多的話,雖然依舊很少,聲音很小,但總歸是很大的進步了。
對著周娉婷時,她會露出淺淺的、害羞的笑容,會抱著陳予默送給她的玩具兔子睡覺,無聊時也會安靜地看著窗外藍天白雲。
心靈的創傷愈合往往需要比身體恢複更長的時間,但希望的種子已經播下,正在溫暖的陽光下,愛的包圍中——小心翼翼地開始發芽。
周娉婷每天雷打不動的過來陪伴,給她帶好吃的蛋糕,買好看的小裙子,還給她買了畫筆和畫本……
施麗虹和劉莉莉知道文文可憐的遭遇後,也跟著周娉婷一起到醫院看望文文。
施麗虹還給文文做了很多好吃的。
結果,美食的誘惑卻被小瑜瑜給搶了。
如今的小瑜瑜已經快8個月大了。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偶爾還會發出咿呀學語的聲音的階段,模樣格外惹人喜愛。
他的天真爛漫似乎更能讓文文放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看,笑容時不時的出現在她的臉上。
看著文文一點點褪去恐懼,情緒越來越鮮活,周娉婷感到無比的欣慰,也更加堅定了要幫助她、以及其他像她一樣的孩子的決心。
她知道,文文的重生之路,才剛剛開始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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