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右手不自覺地按住兵符:“末將王賁,隻是奉令行事而已。”他的兵符是虎形的,分為左右兩半,接縫處刻著細密的齒紋——這是秦軍的“虎符”,用來調兵遣將的信物。巴清注意到兵符的邊緣有新的磨損痕跡,像是最近頻繁使用過。
就在這時,帳篷裡傳來陳甲的驚呼:“主母!快來看看這個!”巴清趁機對校尉抱歉一笑:“失陪一下。”快步走進帳篷,隻見陳甲正舉著一片腹甲,甲片內側的蟠螭紋被人用利器刮掉了一塊,露出底下的青銅底色,上麵刻著一個秦隸的“鼎”字。
“這是新刻的痕跡!”陳甲的聲音壓得很低,“你看這刻痕的邊緣,還很鋒利,沒有被汞液腐蝕的痕跡。”巴清湊近細看,發現“鼎”字的最後一筆拖得很長,末端向上彎曲,像是一個箭頭,指向甲片的右上角。
她用匕首輕輕撬動右上角的甲片,發現那裡的鉚釘是鬆動的。取下鉚釘後,甲片背麵露出一個極小的凹槽,裡麵藏著一卷用羊皮紙寫的信。羊皮紙被蠟封著,蠟上蓋著一個模糊的印章,依稀能辨認出是秦軍的“驪”字印——這是驪山戍衛的專用印章。
巴清迅速打開羊皮紙,上麵的字跡潦草卻急切,是用朱砂寫的秦隸:“九鼎陣眼已被篡改,汞河下遊埋有炸藥,七月廿五夜將引爆,嫁禍墨者。趙竭已發現,恐遭滅口。甲胄內有地圖,速轉巴清。”信的末尾沒有署名,但那筆跡與頭盔內襯的刻字如出一轍。
帳篷外傳來王賁的催促聲:“巴主母,不知檢查得如何了?”巴清迅速將羊皮紙藏進袖中,對陳甲使了個眼色:“把甲片複原,準備讓他們查看。”她深吸一口氣,掀簾而出,臉上已恢複平靜。
王賁帶著兩名親兵走進帳篷,目光立刻被那具屍骸吸引。他蹲下身假意查看,手指卻在楚式甲胄上不停地摸索,當摸到腹甲時,眼神明顯變了一下。巴清不動聲色地站到他身後,注意到他腰間的虎符正在陽光下反光,反光的角度恰好照在屍骸的頸部——那裡正是被匕首碎片擊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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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楚式甲胄。”王賁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多謝主母配合,末將這就回營向李丞相彙報。若有需要,主母可隨時派人到秦軍營地找我。”他轉身離去時,巴清注意到他的靴底沾著些許暗紅色的泥土——那是驪山殉葬坑附近特有的泥土。
帳篷裡的人都鬆了一口氣。陳甲不解地問:“主母,你說趙竭為什麼要穿楚式甲胄?還要把信藏在甲片裡?”巴清走到汞河邊,望著緩緩流淌的銀白河水:“因為他知道自己被監視了,隻能用這種方式傳遞消息。楚式甲胄或許是墨者給他的偽裝,沒想到還是被識破了。”
她從袖中取出羊皮紙,對著陽光展開。陽光下,羊皮紙的空白處漸漸浮現出淡淡的水印——是驪山汞河的地圖,地圖上用朱砂標出了十二個點,其中一個點被圈了起來,旁邊寫著“鼎耳藏毒”四個字。最讓巴清心驚的是,地圖的角落裡畫著一個小小的鼎形,鼎耳的位置標注著日期:七月廿五——也就是後天。
【四:汞汐噬岸?追兵露跡】
夕陽西下時,驪山汞河泛起詭異的紅光。巴清帶著陳甲和幾名親信士兵沿著河岸巡查,按照羊皮紙地圖的指引尋找標注的地點。河岸的卵石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汞霜,踩上去咯吱作響,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主母,你看那裡!”一個士兵指著河道拐彎處,那裡的汞液正在異常地翻滾,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漩渦,漩渦中心泛著暗紅色的光,與地圖上標注的“鼎耳藏毒”位置吻合。巴清示意眾人退後,自己則小心翼翼地靠近,發現漩渦旁邊的河岸上有一個隱蔽的洞口,洞口用偽裝的雜草覆蓋著。
洞口很小,僅容一人匍匐進入。巴清點燃墨家的熒火粉,粉光下能看到洞口兩側的泥土上印著新鮮的腳印,腳印的尺寸與王賁的靴底吻合。她對陳甲使了個眼色:“守住洞口,我進去看看。”
洞內狹窄潮濕,彌漫著濃重的汞味和硝煙味。巴清匍匐前進了約三十步,洞穴突然開闊起來,形成一個約十丈見方的石室。石室中央豎著一根青銅管道,管道上刻著九鼎的圖案,其中冀州鼎的鼎耳處有一個細小的缺口,正不斷有暗紅色的液體滲出,滴落在下方的石槽裡,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石槽裡堆滿了陶罐,每個陶罐上都貼著一張標簽,寫著“硝石”“硫磺”等字樣——都是製作炸藥的原料。巴清數了數,共有四十九個陶罐,按照墨家的炸藥配方,這些足以炸毀半個驪山。
石室的角落裡堆著幾件甲胄,有楚式的也有秦式的。巴清拿起一件秦式劄甲,發現甲片內側刻著“趙”字,顯然是趙竭的備用甲胄。旁邊還有一件楚式甲胄,款式與屍骸上的一模一樣,甲片的編綴方式也是下排壓上排,但內襯的玄鳥紋卻是完整的,沒有被塗改的痕跡。
就在這時,洞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兵刃相接的聲音。巴清心中一緊,迅速將一張寫有“七月廿五鼎耳炸”的字條塞進楚式甲胄的夾層,然後將甲胄放回原處。她剛躲到青銅管道後麵,石室的入口就被撞開了,王賁帶著幾名秦軍士兵衝了進來,手裡的長劍閃著寒光。
“巴主母果然在這裡。”王賁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丞相早就料到你會發現這裡,特命我來‘保護’你。”他揮了揮手,士兵們立刻圍了上來,“把她拿下!記住,要活的!”
巴清突然掀動青銅管道上的一個暗格,一股水銀瞬間從暗格中噴出,灑向秦軍士兵。士兵們慘叫著倒地,水銀遇熱汽化,在空氣中形成致命的毒霧。王賁反應迅速,揮劍斬斷飛來的水銀,卻被毒霧嗆得連連咳嗽。
“你逃不掉的!”王賁捂著口鼻怒吼,“整個驪山都被秦軍包圍了!”巴清趁機從石室另一側的密道逃走,密道是她剛才在檢查青銅管道時發現的,入口處刻著墨家的“避禍符”,顯然是孟勝留下的逃生通道。
密道儘頭通向汞河上遊的一處瀑布。巴清衝出密道時,正好看到陳甲帶著士兵們與秦軍激戰。夕陽的餘暉灑在戰場上,楚式甲胄的蟠螭紋與秦式甲胄的幾何紋在刀光劍影中交織,汞河的紅光映照著廝殺的人影,宛如一幅血色畫卷。
“主母快走!”陳甲大喊著將一匹馬牽到她麵前,“我們斷後!”巴清望著浴血奮戰的赤霄軍士兵,又看了看遠處黑壓壓的秦軍援軍,咬了咬牙翻身上馬。馬蹄濺起的汞液在身後劃出銀白的弧線,她回頭望去,隻見王賁正舉著虎符指揮秦軍追擊,虎符在夕陽下閃著冰冷的光。
馬背上的巴清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楚式甲胄碎片,碎片內側的“求救符”硌著她的手心。她知道,趙竭用生命換來的消息必須送到巫山地宮,孟勝和墨者們還在那裡等著她。驪山的方向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她知道那是陳甲他們引爆了部分炸藥阻擋追兵,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夜幕降臨,巴清的馬蹄聲消失在通往巫山的密林裡。汞河依舊在月光下流淌,河麵上漂浮的楚式甲胄屍骸早已不見蹤影,隻剩下銀白的汞膜泛著冷光,像是在掩蓋著驪山深處的血腥秘密。遠處的九鼎陣眼方向,一道紅光衝天而起,映亮了半邊夜空——那是鼎耳處的毒汞開始泄漏的信號,距離七月廿五還有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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