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詔獄汞痕,楚巫叩門】
廷尉詔獄的石壁,仿佛是被歲月遺忘的角落,終年散發著一種化不開的濕冷。那牆壁上的石縫裡,凝結著青黑色的黴斑,宛如歲月的印記,默默地訴說著這裡的陰森與壓抑。
然而,在這一片陰暗之中,唯有西北角那截嵌著青銅榫卯的牆,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當人的手指輕輕觸摸上去時,會感受到一絲異樣的溫燙,仿佛這截牆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這股溫燙,實際上是來自驪山方向傳來的地脈餘溫。它與始皇陵尚未封藏的汞氣相互交織,在石縫間編織成若有若無的銀霧。這銀霧如夢似幻,給人一種迷離恍惚的感覺,仿佛置身於一個虛幻的世界之中。
巴清,這位身披粗麻布囚衣的女子,正靜靜地坐在這截牆邊。她的指尖在青銅榫卯的雲紋裡反複摩挲,似乎在探尋著什麼秘密。當她的指腹觸碰到那些雲紋時,並沒有沾上塵土,而是極細的銀白粉末。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粉末湊近鼻尖,輕嗅著那股獨特的氣味。在那股熟悉的丹砂焦苦味中,還摻雜著一絲楚地巫草特有的異香。這股異香,讓她想起了故鄉的山川草木,也讓她對這截牆背後隱藏的秘密更加好奇。
鐵牢門外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不同於獄卒腳步的沉鈍,那聲音裡裹著細碎的銅鈴輕響,像是楚地巫祝出行時掛在腰上的“招魂鈴”。巴清抬眼時,見兩個獄卒推著一個披黑色巫袍的老者,袍角掃過地麵,留下幾星暗紅的印記——那是上好的辰州丹砂,她當年壟斷蜀地丹砂礦時,曾特意讓礦工用清水淘洗篩選,選出這種朱紅如血、細如粉塵的礦砂,專供給楚地殘存的巫醫煉製“鎮魂符”。
“就是她?”左邊的獄卒踹了踹牢門,鐵欄發出刺耳的碰撞聲。老者掀開兜帽,露出一張布滿溝壑的臉,左額角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疤痕,疤痕邊緣泛著淡淡的青紫色——那是被秦劍砍傷後,用楚地巫藥止血留下的痕跡。他的目光落在巴清身上,像是在確認什麼,直到看見巴清袖口露出的半截銀鐲那是亡夫巴子墨留下的遺物,鐲身上刻著巴族的“丹砂圖騰”),才緩緩點頭:“沒錯,是寡婦清。”
獄卒走後,老者貼著鐵欄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個漆木盒,打開後裡麵是一卷泛黃的符紙。“這是楚係巫醫傳了三百年的‘換命符’,”他聲音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用楮樹韌皮混巫柳皮製成,遇火不燃,遇血則顯。符上的字,是殷墟的巫覡文,你應該認識——你獻給始皇的那幅‘水銀江河圖’,邊角就刻著同樣的字。”
巴清接過符紙,指尖撫過紙麵,能清晰摸到符文凸起的紋路:最頂端是“玄鳥銜日”,那是楚人的始祖圖騰;中間是“人牲飼鼎”,鼎的形狀竟與她之前見過的九鼎殘片一模一樣;最下方是一道蜿蜒的線條,像極了她繪製的水銀江河圖,隻是少了巴蜀流域的支流——那正是她故意留給始皇的破綻,沒想到會在這詔獄裡,從一個楚巫口中提及。
“你是誰?”巴清抬眼,指尖不自覺地掐緊符紙,丹砂的溫度透過紙背傳來,像是在灼燒她的皮膚。老者笑了,笑聲裡帶著楚地巫祝特有的顫音:“我是楚考烈王時期的巫祝令,姓屈,名伯庸。當年秦破楚都,我帶著三百巫醫逃到蜀地,靠你供應的丹砂活了下來——你以為你壟斷的是丹砂買賣,其實是在養著六國最後的巫醫。”
巴清的心猛地一沉。她早知道自己的丹砂生意裡藏著六國餘孽的影子,卻沒想到楚係巫醫竟跟了她這麼久。她盯著屈伯庸的眼睛:“你現在來救我,不是報恩,是怕李斯殺了我,斷了你們的丹砂供應?”
屈伯庸沒有否認,從懷中取出一把青銅短刀,刀身上刻著楚地的“鳳鳥紋”:“李斯要殺你,是怕你掌控的丹砂斷了始皇的長生路;我們要保你,是怕李斯得了九鼎殘片,真能熔鼎鑄金人,斷了六國最後的氣脈。這換命符,是我們楚係最後的賭注——我用我的命,換你活下來;你活下來,就幫我們守住九鼎的秘密。”
就在這時,牆縫裡的汞氣突然劇烈波動起來,銀霧凝聚成絲,纏在符紙上,“玄鳥銜日”的紋路竟微微亮了起來。屈伯庸的臉色變了:“沒時間了,李斯的人已經在青銅柱裡藏了九鼎殘片,再過一個時辰,鼎氣就要引動汞毒,到時候整個詔獄的人,都會變成汞毒的傀儡。”
【二:丹砂繪符,換命秘辛】
屈伯庸推著鐵欄,身體貼在冰涼的青銅榫卯上,掌心按在一個不起眼的凹槽裡——那是楚亡前,巫醫們偷偷在廷尉獄鑿下的“巫穴”,裡麵藏著用來保存九鼎殘片的“汞玉盒”。他從凹槽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盒身上刻著楚地的“雲雷紋”,打開後,裡麵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鼎耳殘片,殘片上滲著銀白的汞液,像是剛從汞河裡撈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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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去年從驪山盜出來的九鼎殘片,”屈伯庸用指尖蘸了一點汞液,塗在符紙中央的“人牲飼鼎”紋上,“換命符需要三種血:獻命者的心頭血,受命者的指尖血,再加九鼎殘片上的汞血。三種血融在一起,才能激活符紙的巫術,將你的罪名,轉移到我身上。”
巴清看著鼎耳殘片上的汞液,突然想起上周被押解來時的情景:李斯的門客趙成曾在青銅柱前停留,手裡拿著一個同樣的玉盒,當時她以為是裝文書的匣子,現在想來,竟是用來轉移九鼎殘片的工具。她攥緊了拳頭:“李斯到底想乾什麼?他要九鼎殘片,難道是想自己熔鼎鑄金人?”
“不止。”屈伯庸的聲音壓低了,幾乎貼在巴清的耳邊,“始皇讓徐福征童男童女東渡,其實是為了尋找‘鼎心’——九鼎的核心藏在東海的蓬萊島,隻有用童男童女的血,才能喚醒鼎心的力量。李斯怕始皇真的得到鼎心,就想先拿到九鼎殘片,用殘片裡的鼎氣,控製住鹹陽的地脈,到時候就算始皇得到鼎心,也奈何不了他。”
牆縫裡的汞氣越來越濃,銀霧已經凝聚成小球,在符紙周圍打轉。屈伯庸從袖中取出一根巫柳枝,蘸著自己的唾液,在符紙上畫了一道“鎮魂符”:“現在,你得先割破指尖,滴三滴血在‘水銀河’的紋路上。記住,滴血的時候,要想著你最想守護的東西——隻有帶著執念的血,才能和鼎氣產生共鳴。”
巴清沒有猶豫,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尖端正對著指尖。她看著符紙上的“水銀河”紋,想起了亡夫巴子墨臨終前的囑托:“守住巴家的丹砂,守住巴蜀的地脈,彆讓外人毀了我們的根基。”指尖劃過銀簪,鮮血滴在符紙上,那道“水銀河”紋立刻開始流動,像是真的有水銀在紙上遊走,與牆縫裡的汞氣連成了一線。
屈伯庸見狀,立刻舉起青銅短刀,對準自己的胸口。“我死後,你要把我的屍體拖到青銅柱前,”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決絕,“鼎耳殘片會吸收我的屍氣,到時候你就能從殘片裡,看到李斯藏在驪山的秘密。還有,符紙的背麵,我畫了從詔獄到驪山地宮的秘道圖,那是墨家的工匠偷偷鑿的,能直接通到地宮的水銀河——你一定要去看看,始皇在水銀河裡藏了什麼。”
巴清的眼眶有些發熱,卻還是保持著冷靜:“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的命白丟。李斯欠我的,欠楚係的,我都會一一討回來。”
屈伯庸笑了,笑容裡帶著釋然。他握緊青銅短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鮮血噴湧而出,濺在符紙上,“玄鳥銜日”的紋路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有火焰在紙下燃燒。他的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眼睛卻一直盯著符紙,直到最後一口氣咽下,視線還停留在“水銀河”紋的儘頭。
巴清立刻撲過去,將屈伯庸的屍體拖到青銅柱前。鼎耳殘片接觸到屍體的瞬間,突然發出一陣低鳴,殘片上的汞液開始流動,在地上畫出一道奇怪的圖案——那是驪山的地形圖,圖上用楚地的蟲書標了一個紅點,位置正好在水銀河的中央。她蹲下身,用指尖蘸了一點地上的汞液,塗在自己的眼角——楚係巫醫說過,九鼎的汞液能讓人看到“過去的影像”,她想知道,李斯到底在驪山藏了什麼。
就在這時,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是趙高的聲音:“陛下有旨,巴寡婦清涉嫌謀逆,即刻押往刑場問斬!”
【三:血融朱砂,陣啟獄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