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裂鹹陽:紫微泣血】
鹹陽宮的水銀燈盞忽明忽滅時,太史令胡毋敬正跪在觀星台的青銅渾儀前,冷汗浸透三重朝服。秋夜的寒風卷著渭水的濕氣穿過靈台欞窗,吹動案頭竹簡簌簌作響,其上“紫微星垣動搖”的卜辭墨跡未乾,竹纖維因吸潮而微微膨脹,將那行朱砂字暈染得如同凝血。這座由蒙恬監造的觀星台高達九丈,台頂青銅渾儀以精銅鑄就,子午圈與地平圈交合處的龍紋樞紐在星光下泛著冷光,渾象球麵上鑲嵌的二十八宿綠鬆石標記,正隨著天體運行緩緩轉動。
胡毋敬顫抖著轉動窺管,試圖鎖定那顆始終居於天樞的帝星,指節卻在冰涼的銅器上打滑。他從業三十餘年,親曆過熒惑守心的凶兆,見過彗星掃過奎宿的異象,卻從未見過這般詭譎的天象——西側天幕突然裂開一道猩紅縫隙,像是被巨斧劈開的綢緞,血色光暈中,那顆象征嬴政的紫微星竟脫離星軌,拖著彗星般的尾焰急速下墜,沿途星辰紛紛黯淡避讓,仿佛畏懼著某種無形的力量。
“陛下!天象異變!紫微墜矣!”內侍的嘶吼穿透宮牆時,嬴政正伏在寢殿的青玉案上,摩挲著驪山地宮的縮微模型。模型以精銅為骨,水銀為河,昆侖玉雕琢的山巒間鑲嵌著細小的夜明珠,模擬墓中“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的格局。他指尖沾著未乾的朱砂,正沿著水銀河道勾勒防盜機關的紋路,聽到喊聲猛地將模型掃落在地,水銀鑄就的江河湖泊碎裂成珠,在金磚上滾出清脆的哀鳴,其中一顆恰巧撞在鹿盧劍的劍鐔上,濺起細碎的銀花。
“備輦!去觀星台!”嬴政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龍袍下擺掃過散落的玉屑。他踩著星夜趕往靈台時,胡毋敬已癱坐在青銅渾儀旁,指著西南天際語無倫次:“陛下!帝星墜而妖星生!那顆新星……正出現在巴郡方位,光芒如丹砂熔汞,是大凶之兆啊!”
嬴政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隻見西南夜空懸著一顆從未見過的亮星,銀紅色光芒穿透雲層,將周遭的鬥柄都染成了詭異的色澤。這光芒讓他想起童年在趙國為質的寒夜,被紈絝子弟按在結冰的水坑裡時,也曾見過這樣一顆異星。那時祖母用粗糙的衣袖為他擦臉,說“此為貞烈之星,可鎮凶煞,我孫日後必能翻身”。可如今這顆星卻出現在巴清盤踞的巫山方向,那抹丹砂色,分明就是巴家壟斷的丹砂礦特有的色澤。
“巴清!”嬴政的指節捏得發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猛地拔出鹿盧劍,劍刃斬斷案上的水銀燈,燈油潑在竹簡上,瞬間燃起藍幽幽的火焰。“蒙恬何在?傳朕旨意,三日之內,朕要巫山九鼎碎成齏粉,巴清的頭顱須懸於鹹陽城門!”
殿外突然傳來兵刃碰撞的喧嘩,趙高連滾帶爬闖入,錦緞官帽歪在一邊,發髻散落:“陛下!不好了!徐福方士的煉丹房炸了!丹爐碎片上……刻著殷商巫文!”嬴政疾步衝出寢殿,隻見皇城西北角的煉丹房方向濃煙滾滾,黑色煙柱直衝天幕,竟與西南新星的光芒交織成網。飄落的焦紙片上,“清主天運”四個甲骨文在火光中若隱若現,筆畫間還殘留著未燃儘的丹砂粉末。
與此同時,三千裡外的巫山腳下,秦軍大營正被恐慌籠罩。蒙恬剛接到八百裡加急聖旨,青銅虎符還握在掌心,帳外突然響起士兵的集體驚呼:“將軍!天上的星……在動!”他掀簾而出,腰間佩劍因急促的動作撞在帳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抬頭刹那,蒙恬的瞳孔驟然收縮——原本規整如鬥勺的北鬥七星,竟被西南那顆新星的光芒牽引,星軌扭曲成詭異的鼎形,鬥柄直指巫山主峰的玄鼎宮方向。
“妖術惑眾!”蒙恬厲聲喝止騷動,掌心按住劍柄上的饕餮紋。他征戰半生,見過匈奴的薩滿跳神,遇過嶺南的巫蠱詛咒,卻從未見過星辰竟能被人力操控。“傳我將令!即刻架設九陽焚天弩,轟擊山門結界!”三十架巨型弩機被士兵們推至陣前,每架弩身都由三段精鐵拚接而成,需十二人合力才能拉動。箭簇裹著硫磺火油,在星光下泛著死亡的紅光,箭頭雕刻的朱雀紋隨著弩機調試微微顫動。
玄鼎宮內,墨淵正對著九鼎秘錄研讀,案頭的青銅燈燃著特製的鮫人油,無煙無味。突然,地麵傳來劇烈震顫,案上竹簡紛紛滑落,其中一卷記載著“汞脈通星”的殘篇正巧攤開在“鼎合紫微”的章節。一名墨家弟子跌撞闖入,左臂的機括甲胄已被震得脫落,露出滲血的傷口:“統領!汞溪逆流了!離火鼎的溫度……已燒開了青銅釜中的水!”
墨淵快步奔至祭壇,隻見三尊青銅鼎靜靜矗立在漢白玉台基上。離火鼎的鼎口正滲出縷縷白汽,鼎身的饕餮紋仿佛活了過來,紋路間泛著赤紅;玄水鼎的鼎耳滴下銀汞,落地後竟不消散,反而彙成蜿蜒的紋路;而中央的鎮嶽鼎最為詭異,鼎足突然自轉半圈,與地麵的八卦圖完全契合。更令人心驚的是,三鼎滲出的汞液在台基上彙成星圖,竟與夜空中的扭曲星軌隱隱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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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鼎合星圖:汞光映天】
“快拿青銅汞鏡來!”墨淵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兩名弟子立刻抬來墨家祖傳的方鏡,鏡麵經丹砂與水銀反複熏染,邊緣雕刻著二十八宿的名稱。這麵鏡子是墨子晚年所製,據說能折射肉眼不可見的星氣。當鏡麵對準夜空時,所有墨家弟子都倒吸一口涼氣——鏡中星軌被放大十倍,紫微垣的位置空留殘影,而西南新星的光芒中,竟能清晰看到無數細小的星點,每一顆星辰的位置,都與三鼎在祭壇上的布局完全重合。
“這不是巧合!”墨淵撫摸著鼎身的巫紋,指尖傳來細微的震顫。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巴清殘魂顯現時的話語:“九鼎本為天數所化,殷商巫祝以人牲為引,能借鼎力撬動星軌。”翻到秘錄最後一頁,殘缺的甲骨文旁畫著一幅星圖,圖中九顆主星圍繞著中央帝星,與鏡中景象彆無二致,隻是圖中帝星的位置,正對應著鎮嶽鼎的所在。“原來‘鎮鼎大陣’不隻是防禦,更是溝通天象的鑰匙!嬴政想要的不是九鼎本身,是借鼎控星的長生之法!”
此時,蒙恬的弩箭已呼嘯而至。三十支火矢劃破夜空,拖著長長的焰尾,如同三十條赤色巨龍撞向玄鼎宮的山門結界。“轟”的一聲巨響,結界泛起如水波般的漣漪,山門兩側的石碑上,李斯手書的“避秦者誅”四字紅光黯淡,石質表麵出現細密的裂紋。墨淵轉頭望去,隻見秦軍陣中推出十輛投石車,石彈裹著浸油的麻布,被士兵們點燃後冒著黑煙,顯然是要以火攻焚燒汞溪,斷絕鼎陣的能源。
“啟動鼎陣共鳴!”墨淵將青銅令牌按在離火鼎的凹槽中。令牌嵌入的瞬間,三鼎同時發出龍吟般的轟鳴,離火鼎噴出丈高的火焰,玄水鼎湧起銀色汞柱,鎮嶽鼎則浮起半尺,鼎身的巫紋亮起金光。汞氣從三鼎鼎口噴湧而出,在宮頂凝成巨大的星圖虛影,北鬥七星的輪廓清晰可見,鬥柄所指之處,正是西南那顆新星。地麵的汞紋突然發亮,與夜空新星遙相呼應,玄鼎宮周圍的水銀溪流開始逆時針旋轉,形成一道丈高的銀色旋渦,將整個宮殿護在中央。
投石車的石彈墜入漩渦,瞬間被汞液包裹,發出“滋啦”的聲響,化作一縷青煙消散。蒙恬站在帥旗下,臉色鐵青如鐵。他曾在北方草原見過匈奴的牛皮大盾,也曾攻破六國的堅城壁壘,卻從未遇到過這般詭異的防禦。“調地龍炮來!”他猛地抽出佩劍,指向玄鼎宮方向,“本就不信這些巫術邪說!朕倒要看看,是青銅硬,還是妖術硬!”
士兵們立刻拆解投石車,組裝起更為龐大的青銅火炮。這地龍炮是李斯監造的新式武器,炮身由百煉精銅鑄就,長達三丈,需填入三十斤硫磺火藥,能將燒紅的銅彈發射至三裡之外。三名士兵合力將燒紅的銅彈裝入炮口,銅彈與炮身摩擦,發出刺耳的尖鳴,在夜色中格外瘮人。
玄鼎宮密室中,丹砂晶體突然劇烈跳動,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墨淵衝進去時,晶體已發出暗紅色的光芒,表麵浮現出巴清的半透明身影。她身著殷商巫女的玄色祭服,衣擺繡著北鬥七星紋,麵容模糊卻依稀能看出決絕的神情。“星軌與鼎陣重合之日,便是殷商血祭重現之時。”巴清的聲音如同隔著水波傳來,手指指向晶體中顯現的星圖,“嬴政想借九鼎長生,卻不知這鼎陣需以帝王精血為引,他今日的祭祀,不過是自尋死路。”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地龍炮的威力非同小可!”墨淵急問,掌心已被指甲掐出鮮血。他知道,墨家雖善守城,卻從未對抗過如此重型的火器。
巴清的虛影指向秘錄的夾層,一張絲帛緩緩展開,上麵用朱砂畫著完整的九鼎方位圖,每尊鼎的位置都對應著一顆星辰,旁邊標注著殷商巫文。“找到另外六鼎,才能啟動真正的‘鎮天陣’,逆轉秦的天命。但現在……隻能用‘汞星引’拖延時間。”虛影伸手一拂,絲帛上浮現出一幅陣法圖,“以墨家弟子精血為引,將汞溪與新星相連,借星力抵擋火器。”
虛影消散時,一枚青銅符牌落在墨淵手中,上麵刻著“引星”二字,邊緣還殘留著巴清的體溫。他衝出密室,將符牌插入玄水鼎的鼎耳:“所有弟子聽令!按《歸藏易》乾、坤、震、巽四卦方位結陣,以血引汞,以汞通星!”墨家弟子齊聲應和,紛紛拔出腰間短刀,劃破掌心,鮮血滴入腳下的汞溪。當鮮血與汞液融合,溪流瞬間化作銀色紐帶,如同無數條銀蛇直衝天際,與夜空的新星連接在一起。
秦軍的地龍炮已準備就緒。蒙恬揮下令旗,十枚銅彈帶著刺耳的尖嘯射向玄鼎宮,空氣被燒紅的銅彈燙得扭曲,沿途落葉瞬間化為灰燼。就在此時,夜空的新星突然爆發出強光,汞星引形成的紐帶瞬間繃緊,如同一張巨大的銀網將銅彈儘數纏住。紐帶劇烈震顫,將銅彈反擲回秦軍陣中,爆炸聲接連響起,泥土與碎石飛濺,蒙恬的帥旗被氣浪掀飛,轟然倒塌在亂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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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帝怒焚巫:驪山龍眠】
鹹陽宮的血腥味已彌漫三日。煉丹房爆炸案牽連了十七名方士,全部被嬴政下令腰斬於市,鮮血順著宮道的排水口流入渭水,染紅了半條河道。嬴政坐在觀星台的禦座上,將胡毋敬的卜辭摔在徐福麵前,鹿盧劍的劍尖抵住他的咽喉,劍刃上的血跡尚未擦乾:“你說煉製長生丹需九鼎汞氣,如今巴清據鼎叛秦,紫微星墜,你倒說說,朕的長生夢何時能成?”
徐福額頭的冷汗滴落在劍刃上,發出“嗒”的輕響。他身著紫色方士袍,發髻上插著桃木簪,平日裡仙風道骨的模樣蕩然無存。“陛下息怒!”徐福突然叩首,額頭撞在青銅地板上,磕出鮮血,“星象異變非凶兆,實乃天人感應!巴清以女子之身控鼎,觸犯天條,故紫微暫墜。隻需陛下啟動驪山水銀陣,以人牲祭天,借帝陵龍氣壓製妖星,必能扭轉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