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撞見厲容殤在農家灶台前熬粥,僧衣袖口沾著煤灰。見到她,他舀起一勺吹涼:“嘗嘗,比噬心蠱甜些。”
晨光透過破舊窗欞。在布滿灰塵空氣中投下光柱。燁翎琳在乾草鋪就床榻上醒來。
身下粗糙麻布摩擦著皮膚。帶來輕微刺癢。她撐著酸軟身體坐起。環顧這間簡陋農舍。
土坯牆壁斑駁。屋頂茅草稀疏。隱約能看見外麵灰蒙天色。
腹中傳來輕微胎動。提醒她那場毀天滅地大戰已過去月餘。他們藏身在這處荒廢村落。
像兩隻受傷野獸舔舐傷口。厲容殤傷勢很重。弑天代價遠超想象。他體內力量紊亂。
佛魔本源幾乎耗儘。如今與凡人無異。甚至更虛弱。
空氣中飄來淡淡焦糊味。夾雜著某種穀物清香。她蹙眉。這味道與周圍破敗環境格格不入。
扶著牆壁慢慢走出裡屋。柴門半掩。她看見那個熟悉背影。蹲在簡陋土灶前。
厲容殤穿著那件洗得發白。多處破損僧衣。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線條流暢小臂。
上麵交錯新舊傷疤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他正低頭。專注看著灶膛裡跳躍火苗。
時不時用燒火棍撥弄幾下柴火。黑色煤灰沾上他袖口。甚至蹭到臉頰。留下幾道汙痕。
灶台上擺著個豁口陶罐。裡麵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米香就是從那裡傳來。他拿起旁邊木勺。
在罐裡緩慢攪動。動作有些生澀。卻異常認真。
側臉在灶火映照下。褪去往日戾氣與瘋狂。竟有種罕見平和。
燁翎琳站在門口。幾乎以為自己身在夢中。那個捏碎天帝魂丹。沐浴神血長嘯男人。
那個彈指間伏屍百萬魔頭。此刻竟像個尋常農家漢子。在灶台前為她熬一罐粥。
許是她目光太過專注。他若有所覺。轉過頭。赤瞳對上她視線。那裡已沒有弑天後沸騰毀滅之意。隻剩下深沉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關切。
“醒了?”他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是重傷未愈緣故。“正好。”
他放下燒火棍。用旁邊破布墊著手。端起那隻滾燙陶罐。走到屋內唯一那張歪斜木桌前放下。
又從罐裡舀起一勺粥。粥熬得稀爛。米粒開花。冒著騰騰熱氣。
他走到她麵前。沒有立刻遞過來。而是低頭。對著那勺粥輕輕吹了吹。動作自然。仿佛做過千百遍。然後才遞到她唇邊。
“嘗嘗。”他看著她眼睛。目光平靜。“比噬心蠱甜些。”
燁翎琳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澀難言。
她看著他沾著煤灰袖口。看著他遞到麵前那勺樸素到近乎寒酸白粥。看著他眼底深處那抹藏得很好疲憊。
她張開嘴。就著他手。小心喝下那口粥。溫度恰到好處。
米粒軟糯。帶著最簡單糧食清香。劃過喉嚨。落入空空如也胃囊。帶來細微暖意。
確實不甜。甚至有些淡。但比起那些年他喂給她各種蠱毒、丹藥。這口粥。是她從他這裡得到。最接近“溫柔”東西。
“怎麼樣?”他問。聲音依舊沙啞。目光卻鎖在她臉上。
她咽下口中粥。抬起眼。迎上他視線。輕輕地點了下頭。“還好。”
他像是鬆了口氣。緊繃下頜線條柔和些許。又將勺子遞過來。“再喝點。”
她揪著他手。一口一口。慢慢喝著那罐味道平淡白粥。
他喂得很耐心。每次都會先吹涼。動作算不上熟練。甚至有些笨拙。但足夠小心。
陽光漸漸明亮起來。透過窗戶。照亮空氣中飛舞塵埃。也照亮他臉上未擦淨煤灰。
和他僧衣上斑駁汙漬。這畫麵詭異又和諧。帶著一種劫後餘生平靜。
“你還會這個?”她終於忍不住問。聲音很輕。怕打破什麼。
厲容殤動作頓了一下。垂眸看著手裡陶罐。
“不會。”他回答得乾脆。“看著灶火。加水。放米。攪動。不難。”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燁翎琳看見他左手虎口處新鮮燙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