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日,天色微明。淩雲帶著自家兩名長隨以及沈大爺撥來的兩名勁裝護衛,一行五人,朝著國子監方向行去。有了護衛隨行,心下稍安,但想到沈大爺那“引蛇出洞”的計策,仍覺如履薄冰。
再至國子監,熟門熟路。淩雲摸出幾枚開元通寶,塞給門口值守的小吏,打聽到辦理入學手續的主簿廳方位。步入廳內,隻見幾名書吏正伏案忙碌。他尋到負責登記造冊的公房,推門而入,抬頭一看,卻是一愣。
隻見公案後端坐一人,年約三旬,麵容清雅,眉眼間帶著幾分疏狂之氣,身著淺緋色官袍,竟有幾分眼熟。略一思索,淩雲恍然,此人正是前日在驛館中,曾出言譏諷那欺軟怕硬的禦史、為自己間接解圍的那位書生模樣的官員!當時隻覺此人言辭犀利,不畏權勢,沒想到竟是國子監的官員。
淩雲忙上前兩步,拱手施禮,語氣誠懇:“下官淩雲,見過大人。前日驛館之中,多蒙大人仗義執言,下官感激不儘。”
那官員抬起頭,打量了淩雲兩眼,嘴角一撇,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意味,笑道:“哦?是你啊。不必謝我,本官不過是看不慣那等趨炎附勢、專揀軟柿子捏的嘴臉罷了。你今日這般客氣,怕不是又有事要求到本官頭上?”言語直爽,甚至有些刻薄,卻並不惹人厭。
淩雲心中暗道,此人倒是快人快語。在他看來,若此人隻是個窮書生,那日言行便是讀書讀迂了的憤世嫉俗;但既身居官位,還能如此,反倒顯出幾分真性情與底氣。他含笑將赴國子監讀書的公文憑證雙手呈上:“大人明鑒,下官確是來辦理入學事宜的。”
那官員接過公文,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目光落在署名處,忽然“咦”了一聲,坐直了身子,抬眼仔細看向淩雲,提高聲音道:“台州淩雲?你就是那個台州淩雲?”
淩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弄得一怔,忙道:“正是下官。大人……聽說過下官?”
“何止聽說過!”那官員將公文往案上一放,撫掌笑道,“前日兵部陳老尚書在府中設宴,席間還提及於你,言道‘台州淩雲,詩才敏捷,雖出身胥吏,然詞鋒銳利,意境開闊,當今年輕一輩中,可入前列’!本官當時還納悶,是何方神聖,能得陳老如此讚譽?沒想到今日竟在此遇上了!”
淩雲心中一驚,陳尚書竟在私下如此評價自己?他連忙謙遜道:“陳老大人謬讚了,下官愧不敢當。些許塗鴉之作,實難登大雅之堂。”
“誒,過謙了就是虛偽!”那官員擺手打斷,隨即又歎了口氣,帶著幾分不服氣的神色,“不瞞你說,本官在京城,於詩詞一道也薄有微名。可總有人評點,說吾之詩,匠氣過重,不如淩雲之詩有真性情、有鋒芒!哼,本官一直不服,今日既見正主,倒要尋個機會好生討教一番!”
淩雲見他雖語帶爭勝,卻並無惡意,反而有種惺惺相惜的直率,便笑道:“大人說笑了。詩詞乃抒懷寄興之物,本無高下之分,各花入各眼罷了。大人之名,下官亦久仰了。”這倒是實話,他雖不知對方具體名號,但這份氣度,絕非尋常官員。
“哈哈,你這話對本官胃口!”那官員聞言大喜,態度愈發熱情,“什麼大人下官的,聽著生分!我姓李,單名一個‘清’字。相逢即是有緣,今日午間,本官在‘樓外樓’設宴,淩兄務必賞光!”
淩雲麵露難色,推辭道:“李大人厚愛,本不當辭。隻是下官初來乍到,下午還需去監內各堂報到,熟悉規程,恐誤了正事……”
李清滿不在乎地道:“這有何難?報到之事,包在本官身上!午後我親自帶你去各堂走一遭,保管無人敢為難你!”
淩雲又道:“這個……下官還需前往吏部、兵部兩處衙門,投遞幾封書信……”
“吏部崔尚書?兵部陳尚書?”李清眉頭一挑,笑道,“更不是事了!那兩位老大人,與本官府上皆是熟識。遲個半日送信,看在本官麵子上,斷不會怪罪!淩兄就莫要推辭了!”
淩雲心中暗驚,這李清口氣如此之大,竟連吏部天官和兵部尚書的麵子都似乎不在話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見對方盛情難卻,且似乎背景深厚,淩雲心念電轉,或許借此機會結交一番,並非壞事,便順勢應承下來:“既如此,下官恭敬不如從命了。”
此時,又有幾人進來辦理事務,淩雲便先行告辭退出公房。他心中好奇難耐,又找到方才那收錢的小吏,塞過去十幾文開元通寶,低聲打聽:“兄台,方才那位李大人……不知是何來曆?似乎……氣度非凡啊。”
那小吏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麵帶敬畏道:“淩參軍您竟不知?那位可是正經的皇親貴胄!論起輩分,乃是當今天子的堂兄!封了郡公的!隻是這位爺不喜政務,獨好詩文,才在咱們這國子監領了個清閒職位,平日最愛與人唱和切磋。您可真是好運氣,能得他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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