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重新出現後的第七天,空氣開始有了新的秩序。它不再像以前那樣從某個方向來,而是隨著人群的活動自然生成。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每一個開口的聲音,都會讓空氣震動。風的軌跡像一張緩慢擴張的地圖,人們在其中留下自己獨有的頻率。
夏堇一行人沿著舊公路向北。路邊的建築被風磨得隻剩骨架,遠處有新的聚落——那是一群“造風者”的營地。風在那上空聚成漩渦,像一顆緩緩轉動的心。
他們靠近時,迎麵的人放下手裡的簡易風帆,那是一種利用空氣震蕩收集能量的裝置。那個男人皮膚被曬得發黑,但眼神清亮,見到他們時隻問了一句:“你們造過風嗎?”
“造過一點。”夏堇回答。
“那你們知道,風能傳人心嗎?”
“風能傳聲音。”她平靜地說,“心要靠自己聽。”
男人笑了笑,招手讓他們進來。營地裡搭著幾十個白色的帳篷,帆布在風中抖動,發出低沉的嗡鳴。每個帳篷門口都掛著一串風鈴,材質不同、聲調各異,那些聲音彼此交織,不吵不亂,像有人在合奏一首無譜的曲子。
“這是‘風律’。”男人說,“我們不用廣播,也不建係統。每個帳篷都造自己的風。風碰風,聽得懂的,就來;聽不懂的,就走。”
阮初環顧一圈,她注意到每個風鈴的頻率略有不同,卻都保持在可呼吸的節奏裡。她輕聲說:“你們在用共振穩定情緒。”
“也可以這麼說。”男人點頭,“風教我們,不要用語言統治語言。”
他們在營地留宿一夜。晚上,造風者們圍在火堆邊,沒有唱歌,也沒有談信仰。有人調試風帆的角度,有人修補布料,偶爾有人舉起手,感受風的方向。那種寧靜不是麻木,而是一種經過痛的穩。
聞敘坐在火光邊,看著他們,半晌開口:“他們成功了。”
“成功?”夏堇問。
“他們不再需要係統,也不需要我們。”他指了指四周,“他們學會自己調風,不依靠任何神或律。風變成他們的語言,而不是他們的枷鎖。”
張弛望著遠處的風帆,神情平和:“那我們要留下嗎?”
“我們不屬於這裡。”夏堇搖頭,“我們是過客。風不屬於誰,我們也一樣。”
孩子聽著大人們的對話,抬頭問:“那我們以後去哪?”
夏堇低頭看他,語氣柔和:“去有風的地方。隻要有風,就有活的理由。”
夜深後,風開始轉冷。火堆裡的火星被吹得滿天亂舞,像無數碎小的夢被重新點燃。夏堇抬頭,看著那片灰紅的天,想起母夢時代那些沉睡的夜晚——那時候的夢壓得人喘不過氣,如今的風卻能讓人安靜地睡去。
她終於明白,“造風者”並不是在建一個新世界,他們隻是在維持呼吸的權利。清醒不是對抗,也不是勝利,而是能繼續存在的勇氣。
第二天清晨,他們繼續往北走。造風者沒有送彆,也沒有挽留,隻讓風帶走他們的腳印。夏堇走在最前,阮初在整理終端,聞敘背著收音機,張弛用布包裹胸口那枚已冷卻的烙痕,孩子在後麵數著步伐。
他們都知道,這條路不會有終點。
風在前,他們就往前。
而世界,正在重新學習如何自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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