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得比往年早。雪在街邊融化,風吹起濕漉漉的氣味,混著鐵和泥的味道。北環的塔群被陽光照亮,一切看起來都像回到了夢禁前的模樣。
夏堇站在廣場上,望著那麵重新刷白的牆。牆上沒有口號,也沒有標語,隻被人寫了一行字:
“記得痛的人,才有資格談幸福。”
她笑了一下,沒擦。
電台依舊開著,隻是節目變了。
阮初負責編輯“回聲檔案”,每天選幾段播放,讓不同的聲音出現在城市裡。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講日常。那聲音沒有背景音樂,沒有剪輯,聽起來不完美,卻讓人相信它是真的。
聞敘重新修好主控台,外區的人也開始貢獻信號。
“他們把‘風塔’改名了。”他說,“現在叫‘風局’,意思是‘風的局域網’。”
“真會起名字。”阮初輕笑。
“總比以前好。”夏堇答,“至少這次,他們想讓風留下。”
城市的通訊體係逐漸穩定,但沒人再提“夢權係統”。人們開始用“清醒紀年”來標記新的時代。曆史學家喜歡爭論這一紀元的起點——有人說是塔心坍塌那夜,也有人說是“風第一次被記錄”的那天。可在夏堇看來,哪一天都無所謂。清醒不是日期,而是習慣。
下午,她去了一趟舊城。那裡的街道正在重建,工人們鋪設新軌道。她路過一片空地,看見幾個孩子在玩一個遊戲——他們在沙地上畫圈,每一個圈都寫著一個名字。風吹過,他們往圈裡丟小石子。
“你們在乾嘛?”她問。
“在選夢。”一個小女孩回答,“老師說,夢也是要選的。”
“那你選什麼夢?”
“我想夢見風。”女孩想了想,又認真地補充,“那種真的風,不是假的。”
夏堇笑了笑,沒再說話。她繼續往前走。風順著街角吹來,帶著塵土,也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溫度。
夜裡,電台又開播。
這次沒有“節目名”,隻是一次普通的風聲測試。
夏堇坐在麥克風前,阮初調好音量,聞敘在角落裡整理電路。
“準備好了。”阮初說。
夏堇點點頭,按下開關。
“這裡是北環電台,”她的聲音透過電波傳出,“今天是清醒紀年的第零年。”
她頓了頓,補了一句,“風還在。”
阮初輕輕笑出聲:“你還是喜歡那句話。”
“因為它簡單。”夏堇回答,“而且沒人能壟斷。”
“那之後呢?”聞敘問。
“之後?我們照常生活。”她看向窗外,“買早餐、修天線、看風吹動塵土。世界不是因為清醒才有意義,而是因為我們還在過日子。”
夜更深了。廣播結束後,他們三人仍坐在原地。電台的燈光昏黃,窗外的風輕輕掠過,帶起紙頁的聲音。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也在夢裡。”阮初低聲說。
“區彆是,”夏堇看著她,“我們知道自己在。”
聞敘笑了笑,把耳機掛在一旁:“那就行了。”
電台的指示燈一閃一閃,像心跳。風繼續吹,從街口吹過塔頂,又吹回他們的窗前。
夏堇合上筆記本,最後寫下幾行字:
“夢禁之後,沒有英雄,也沒有廢墟。隻有風在見證人類學會自己醒著。”
她把筆放下,關掉燈。風掠過房間的瞬間,她仿佛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輕輕笑。那不是幻覺,也不是記憶,隻是風。
也是“風之後的人”,
在新的紀元裡,
繼續活下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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