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聲鐘響餘音未散,整座青雲宗仿佛被釘入了一根無形的鐵釘,天地靈氣驟然凝滯。
雨水懸停半空,樹葉不搖,連風都屏住了呼吸。
那道自青銅棺中升起的青影,通體繚繞著斷裂的命運絲線,如同千百條被割裂又強行縫合的命軌纏繞其身。
他不言不動,唯有一雙燃燭般的眸子,穿透層層雨幕,死死鎖在陳凡手中那柄灰撲撲的帚上。
陳凡心頭猛地一沉。
係統界麵瞬間彈出,金光閃爍:
【警告!
檢測到‘命格錨點’劇烈波動——此魂非亡靈,而是被釘於時間裂隙中的‘代罪命格’!】
【曆史殘片解鎖:第七護法,並未真正死去。
他的命格被剝離、篡改、鎮壓,成為封印地庫的核心祭品。】
刹那間,墨老臨終前那一句低語如雷貫耳:“七護法……替整個宗門背了劫。”
原來如此!
不是叛徒,而是替罪者。不是墮落,而是被獻祭。
陳凡手指微顫,卻強壓住翻湧的心緒,悄然將掃帚橫插胸前。
這柄日日清掃藏經閣塵埃的舊物,早已浸染他數月來點滴積累的功德之力,在神識牽引下,竟隱隱泛起一層淡金色薄光,宛如屏障般覆於身前。
“你為何不散?”他低聲問,聲音幾不可聞,卻帶著一絲不容回避的質問。
青影依舊沉默。
但下一瞬,銅鐘突然自行震顫起來,發出七聲極輕、極緩的鳴響,像是某種古老的回應。
緊接著——逆律而動,第八聲竟從鐘腹深處反向奏出半闕《安魂引》!
那旋律殘缺不全,卻讓人心神劇震。
正是百年前宗門大祭終結之時,由七護法親自主持的最後一曲,象征“命格歸位,魂歸正途”。
可如今,它卻被倒著奏響。
“這是……逆祭之音!”鐘叔踉蹌衝入鐘樓,渾身濕透,老臉慘白如紙。
他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石階上,老淚縱橫,“師尊……您還困在這輪回裡!他們騙了所有人!您才是真正的守鑰人啊!”
話語如刀,剖開百年血霧。
當年,第七護法本是宗門最忠誠的護道者,奉命看守地庫秘鑰。
某夜閉關之際,窺見掌門玄誠子體內竟有一道“影分身”悄然離體,潛入弟子寢房,以詭異秘法抽取其命格精魄,煉製所謂“長生續命丹”。
他欲揭發真相,卻被反誣勾結外魔,盜取宗門重寶。
眾長老聯手將其鎮壓,剝其命格,封入青銅棺,每夜以七聲鐘響壓製其歸來之念——因七為陽極之數,可阻魂歸。
可誰曾想,天地氣機近年紊亂,宿命之河開始逆流。
昨夜第七響後,今日竟多出第八聲,扭曲不合律,意味著被篡改的命格正在掙脫枷鎖,即將逆流回溯!
“所以……八聲鐘響,不是招魂,是啟棺。”陳凡喃喃,脊背發寒。
他終於明白,自己手中的掃帚為何會被青影注視——那是當年“守鑰人”執掌地庫時所用信物,沾染過初代封印之力,也殘留著唯一能喚醒命格真相的因果印記。
就在此時,屋簷之上,夜琉璃仍單膝跪立,冷汗未乾。
她袖中血符滾燙,萬魔宗主敕令猶在耳邊:“若見命格異動,即刻催動雙生契,引爆柳媚心脈。”
可她的指尖,遲遲未能掐下最後一訣。
方才那一幕反複閃現——陳凡默默掏出三千功德,替一個曾救過他的外門女子承受契約反噬。
沒有豪言,沒有算計,甚至沒人看見。
他就那樣站在陰影裡,像一粒塵埃,卻撐起了彆人的命。
“這廢物……竟願為一個無關女子,承受萬針穿心之痛?”她盯著那抹灰袍背影,心頭竟泛起一絲動搖。
係統悄然提示:
【檢測到強烈情緒波動——夜琉璃信念值下降17,觸發‘道心裂隙’標記。】
她咬牙,終究還是掐出一道殘訣。
柳媚猛然嗆咳,一口黑血噴出,在雨水中綻開如墨蓮。
她蜷縮牆角,雙手抱頭,眼中忽明忽暗,似有兩股力量在撕扯她的靈魂。
但夜琉璃沒有徹底引爆。
因為她忽然意識到——若此人行善隻是圖報,她還可冷笑離去;可若這一切,真是出於本能……
那便不再是螻蟻,而是……火種。
鐘樓下,青影緩緩抬起手,指向陳凡,又緩緩轉向鐘樓深處。
魂力湧動,銅鐘再度輕震,三短一長,竟是古傳密語:“破契、尋真、弑影、歸命。”
隨後,金霧翻湧,青影漸漸消散,隻留下一句回蕩虛空的殘音:
“執帚者……鑰匙已在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