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黃昏,天邊殘陽如血,染得藏經閣飛簷翹角都籠上一層暗紅。
風穿廊而過,卷起陳凡衣角,像有無形之手在背後推他前行。
他端著藥碗,腳步輕卻堅定,穿過層層書架,走向密室深處。
那間屋子常年陰冷,門扉半朽,門軸吱呀一響,仿佛驚醒了沉睡百年的魂魄。
墨老就在這兒咽下最後一口氣——沒有遺言,沒有囑托,隻留下滿屋塵灰與沉默。
藥碗放在案上,瓷底磕出一聲輕響。
陳凡的目光落在角落那疊泛黃殘卷上,指尖不經意拂過,一張薄紙滑落掌心。
紙已脆朽,邊緣焦黑,似曾遭火焚又搶出,上書五字:七護法聯名啟陣錄。
他呼吸一滯。
這不是宗門正史,也不是功法名錄,而是被刻意抹去的禁忌。
七個名字,七道血契,一場不該存在的儀式。
他的手指微微發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終於觸到了真相的邊角——原來墨老的死,並非偶然衰老,而是守住了某個不能說的秘密。
“您不說……是怕連累後人。”陳凡低聲喃語,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可您忘了,有些人活著,就是為了聽亡者說話。”
窗外忽地一陣狂風驟起,簷鈴輕鳴,一道黑影掠過窗紙,轉瞬即逝。
但陳凡並未抬頭。
他知道是誰在看——夜琉璃從不現身於白晝,她屬於暗處,屬於謎團本身。
他緩緩取出那枚從地窖帶回的青銅鈴,鈴身斑駁,銅綠如淚痕蜿蜒。
此刻它靜靜躺在爐火旁,火光躍動,映照出奇異波紋。
忽然,鈴身微震,嗡鳴一聲,竟無端蕩開一圈漣漪般的光影。
陳凡瞳孔驟縮。
光影中,七道黑袍身影立於高壇之上,腳下血河奔湧,九根石柱聳立,每根柱上都綁著一名少年,衣襟繡著熟悉的宗門徽記。
雷雲翻滾,天穹裂開一道紫痕,似有古老禁術正在成型。
那是——斷運鎖天陣!
傳說中唯有七位護法聯手、以純陽弟子為祭,方可啟動的逆命之陣,用以截斷氣運流轉,竊取天地機緣。
可此陣早被列為禁術,因代價太過慘烈,曆代掌門皆明令封禁。
可眼前畫麵卻清晰無比:其中一人轉身刹那,陳凡認出了那道背影——年輕時的劉長老!
而主持儀式者站在中央,胸前懸著一枚青銅鈴,樣式、紋路、甚至那道細微的裂痕,與他手中之物分毫不差!
“原來如此……”陳凡喉頭滾動,冷汗自脊背滲出,“當年所謂的‘血祭失敗’,根本就是謊言。你們沒失敗,隻是成功了——用同門的命,換了自己的道途!”
那一夜,並非邪修入侵,而是內部背叛。
所謂鎮壓魔陣,實則是借機清除異己;所謂守護山門,不過是掩蓋罪行的遮羞布。
墨老當年發現了什麼?
是不是親眼目睹了這場背叛,才被迫隱忍終生,最終以沉默作最後抗爭?
爐火劈啪炸響,鈴聲再震,光影碎滅。
陳凡猛地將鈴攥入手心,銅鏽割破皮膚,一縷血珠順著指縫滑落,滴在殘箋之上,竟隱隱滲入字跡,顯出幾行極淡的朱砂小字:
“鈴動則魂醒,鐘鳴則門開。
七護法未絕,血契猶存。
後來者慎之:莫信執權柄者言,寧聽孤魂夜哭聲。”
這是墨老留下的暗語!
不是寫給世人看的,而是留給能觸及因果之人——比如擁有功德係統的他。
陳凡閉目,心中默念:「掃描文本殘留信息」。
【叮——檢測到殘餘願力波動,匹配命格共鳴體柳媚)關聯度87;推演曆史片段還原度63,存在記憶篡改痕跡……警告:當前持有物品‘鎮魂鈴’已被標記為高危因果節點,請謹慎處置】
睜開眼時,他眸中已有決意。
夜深如墨,月隱星沉。
一道銀發身影悄然落下,夜琉璃倚門而立,黑袍垂地,宛如幽冥來客。
“一個死人留下的謎,值得你拿命去拚?”她冷笑,眼中寒芒如刃。
陳凡不答,隻是從懷中取出一本殘破手劄——封麵焦灼,邊角儘毀,唯有一行歪斜題名尚可辨識:《護法紀事·補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