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碾過塵土飛揚的官道,雲溪鎮的輪廓在身後逐漸模糊,最終化作天邊一抹淡淡的剪影。
馬車又向前行駛了十餘裡,官道旁的樹木愈發稀疏,顯出幾分荒涼。
陳凡心中微動,似有所感,他不動聲色地掀開車簾一角,向後望去。
暮色四合,遠方的雲溪鎮已與天際融為一體,難辨其形。
然而,就在鎮子方向的一座孤零零的烽火台頂上,一道纖細的黑影憑虛而立,宛如融入夜色的孤鶩。
儘管隔著遙遠的距離,那熟悉的輪廓和清冷的氣息,卻讓陳凡的心猛地一跳。
是夜琉璃。她竟然一路跟到了這裡。
黑影立於烽火台的斷壁之上,晚風吹得她黑色的鬥篷獵獵作響,勾勒出她單薄卻倔強的身形。
她沒有再靠近,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穿透十裡塵囂,複雜難明地落在這輛孤獨的馬車上。
陳凡心中五味雜陳,既有被掛念的暖意,又有一絲說不清的酸澀。
他索性將整個車簾完全掀開,探出身子,對著那道遙遠的黑影朗聲一笑,聲音被風送出很遠:“前麵路不好走,要不要搭個順風車?”
那黑影似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微微一顫。
她立在原地,片刻後,冷冷地哼了一聲,聲音輕得仿佛隻有風能聽見。
隨即,她決然轉身,身影如鬼魅般一閃,便要沒入旁邊的林地。
“喂!”陳凡又喊了一聲。
黑影的動作頓住,卻沒有回頭。
“等我回來,”陳凡看著她僵直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深,“我要給你講十個宮裡最好笑的笑話,一個都不能少。”
風中,傳來她清冷依舊,卻似乎不再那般拒人千裡的聲音:“……好。”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林間的陰影裡,再無蹤跡。
隻有一片小小的,被風卷起的糖紙,打著旋兒從烽火台上飄落下來,在昏暗的天光下,泛著一點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她留下的一個無聲的許諾。
陳凡放下車簾,車廂內重歸昏暗。
他靠在軟墊上,唇邊的笑意卻久久未散。
就在這時,一道隻有他能看見的幽藍色光幕在眼前彈出。
「心燈願力持續生效中……」
「指定親密對象:夜琉璃。」
「情感依附值已提升至:67。」
看著那個數字,陳凡摩挲著懷中那本溫熱的《百笑集》摹本,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響起昨夜墨蟬兒在琴音中對他說的話:“陳公子,那幅畫……或許早已不僅僅是記錄了。它在用你的功德,養著一道殘魂。”
養魂……
他忽然明白了。
他過去所做的,無論是施粥還是贈藥,都隻是外在的“施舍”。
而真正的功德,更高層次的願力,並非給予物質,而是像點燃一盞燈,去喚醒他人內心深處那被塵封、被遺忘的光。
夜琉璃的改變,正是最好的證明。
“主人。”一道虛幻的影子在車廂內緩緩凝聚,正是渡厄影。
它半跪在地,聲音毫無波瀾地稟報:“目標人物今晨醒來,並未發生夢魘。並且……她主動飲下了您留下的笑湯。”
陳凡點了點頭,心中最後一絲擔憂也放下了。
那笑湯隻是引子,真正起作用的,是她自己內心開始滋生的、想要向陽而生的力量。
黃昏時分,馬車抵達了一處名為“望都驛”的官家驛站。
還未靠近,一股壓抑而絕望的氣息便撲麵而來。
驛站內外,竟擠滿了衣衫襤褸、麵帶菜色的流民。
他們拖家帶口,眼神麻木,仿佛一群被風暴打斷了根的枯草。
車夫勒住馬,麵色凝重地低聲道:“公子,是北境來的流民。聽說那邊邊境線上妖患又起,連著破了好幾個鎮子,這些都是逃難過來的。”
陳凡本能地皺了皺眉,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繞過去便是。
可就在他準備吩咐車夫繞行時,眼角餘光瞥見了驛站的牆角。
一個年輕的婦人正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無聲地流淚。
那孩子蜷縮在她懷裡,小臉青紫,呼吸微弱,眉頭痛苦地緊鎖著,連哭鬨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絕望而無助的眼神,像一根針,輕輕刺痛了陳凡的心。
他想起了夜琉璃曾經在雨夜裡問他的那句話:“你救我,又不求回報,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以前他或許會說為了功德,為了活下去。但現在……
他輕歎一口氣,對車夫道:“停車吧,我們今夜就在此歇腳。”
他走下馬車,徑直穿過人群,來到那對母子麵前。
婦人警惕地抬起頭,將孩子抱得更緊了。
陳凡沒有多言,隻是從懷中取出一頁紙,上麵是他親手抄錄的《養生菜譜》中的一頁。
他指著其中一味最簡單的食方,溫和地對婦人說:“大姐,我是個大夫。你去找驛站夥計,就要這幾樣最便宜的食材,借個鍋,給孩子熬一碗‘安神靈粥’。信我一次,或許能讓他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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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又看看懷中氣若遊絲的孩子,最終咬了咬牙,接過那張紙,顫抖著道了聲謝,踉蹌著朝驛站後廚跑去。
半個時辰後,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被小心翼翼地喂進孩子的嘴裡。
奇跡發生了,那孩子喝下小半碗後,緊皺的眉頭竟緩緩舒展開,青紫的麵色也褪去不少,最後在母親的懷裡沉沉睡去,嘴角甚至還掛上了一絲久違的、安詳的笑意。
婦人激動得泣不成聲,對著陳凡就要下跪,被他連忙扶住。
也就在這一刻,係統提示音在陳凡腦海中炸響。
「檢測到群體性負麵情緒場!」
「觸發群體療愈事件:絕望中的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