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著岷江,日近黃昏。
江水帶起的寒風吹進了巷口,頭戴瓜皮帽,穿靛藍長衫的管事連忙緊了緊衣服。抬手一扇子打在旁邊的手下臉上。
上好的沉木做的扇柄分量剛好,直接扇掉隻穿著大褂的手下兩顆後槽牙,又訓斥的說了兩句什麼。
手下連忙把旁邊一個躺著的人體拖到另一條小巷裡麵不知去向。
笑麵胡向四周掃了兩眼,方才滿意的離去。等人走遠了周遭才漸漸響起吆喝聲。
巷子裡麵人影不斷晃動,沿著街邊左右兩邊的貨物擺的是滿滿當當。有赤裸上半身打著光腳的漢子一個人插根兒草蹲在台階上。
也有膝蓋間夾著個五六歲的娃,正掰著孩子的嘴給買主看牙口。
“鄉下收的,爹媽死了。”漢子用旱煙杆敲了敲孩子的腦殼,“能放牛能割草,翻兩年就能扛犁頭!”
男娃鼻涕拖得老長,兩眼無神的看著天空。
斜對麵的夾著的茶鋪簷下,穿長衫的老爺蹺著二郎腿,黃銅水煙袋正在這不見光的世界裡明明滅滅。
麵前押著一個穿花棉襖的姑娘站在階前,發髻散了。
一個婆子正抓著姑娘的胳膊準備介紹,不料老爺手一揚,止住了張嘴的婆子。
眯著眼吐出煙圈,噴出的濃煙爬在了姑娘的臉上。
看著渾身顫抖又不敢動一分的女子,樹皮似的手指背在姑娘嬌嫩的臉上不斷劃過,貪婪的感受著生命的活力。
男的、少的、女的、老的、小的。苦工的、讀書的。美的、醜的。要接生的、要奶水的。要活的、要死的。要出來死的、要沒出來死的。要出來活的、要沒出來活的。
在這裡隻要是人,隻要無錢無勢——不!隻要無權無勢的。這裡都有…沒有也有!
此時“人材市場”人聲鼎沸,人來人往,其中剛剛頭戴瓜皮帽,身穿靛藍長衫的人匆匆趕到門口向旁邊的人交代了什麼。
此時恰好李付悠兩人走到了近前。管事連忙上前,對著李付悠施了一禮。
又轉頭對著三眼周笑道:“六爺好久不見您來捧場了。不知這位是?”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攤開,虛指著李付悠笑道。
三眼周本來站在李付悠身後側,往前正準備搭話,不料被李付悠打斷。
“免貴姓李,我們就隨便逛逛。”李付悠說完就上前向裡麵走了進去。
“原來是李爺您大駕光臨,小弟姓胡,既然您是跟周爺一起來的,那就是我們的貴客!
爺您放心,我們這兒什麼貨色都有——隻要您看上的,通通五折!”
“喲,六爺。您麵子可值錢啊?”李付悠回頭笑道。
三眼周一臉不屑,自嘲道:“彆說五折,把我拿來賣五折還差不多。”
李付悠轉過頭來,狹長的雙眼眯著又看向一邊死皮賴臉跟著的笑麵胡說道:“什麼都有嗎?”
“那是當然!”
“有沒有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