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的眩暈感尚未散儘,我已踩著一片柔軟的波斯地毯跌坐下來。
鼻尖縈繞著一股奇異的香氣,不是三國軍營的血腥與藥草味,而是安息香與龍涎香混合的馥鬱,甜得幾乎要將人溺斃。猛地抬頭,映入眼簾的不是赤壁的火海或官渡的烽煙,而是一片流光溢彩的繁華——朱紅宮牆蜿蜒至天際,鎏金的鴟吻在夕陽下閃著灼目金光,街上的行人穿著窄袖胡服與寬袍襦裙,高鼻深目的胡商牽著駱駝走過,駝鈴“叮咚”作響,與酒肆裡傳來的琵琶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流動的詩。
“這是……長安?”
【時空錨點校準完畢。當前坐標:大唐,長安城,西市附近。時間:開元二十五年,秋。】
“時樞”的藍光在腕間流轉,比在赤壁時明亮了許多。
【檢測到第三塊碎片“琉璃碎”能量場。特征:與“極致繁華”“易碎性”強關聯。當前感應區域:長安城西市至大明宮沿線。】
開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
我的心臟重重一跳。我知道這個年份意味著什麼——這是唐玄宗李隆基在位的第三十三年,距離“開元盛世”的巔峰已不遠,卻也離那場顛覆大唐的“安史之亂”僅剩十餘年。此刻的長安,正像一塊被陽光照耀的琉璃,折射著世間最絢爛的光芒,卻沒人知道它內部已悄然布滿裂痕。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還是從赤壁帶來的粗布短褐,上麵沾著的火星灼痕與這片繁華格格不入。街上的行人紛紛側目,一個穿著綠袍的小吏甚至停下腳步,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我:“你是哪裡來的流民?西市附近禁止乞討,快走開!”
我趕緊低下頭,鑽進一條窄巷。巷子裡堆滿了酒壇與香料包,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與胡椒味——我知道,唐朝的西市是國際商貿中心,從西域來的香料、珠寶、美酒都在這裡交易,堪稱“長安的心臟”。
這個時候需要一身合身的衣服,更需要一個能在長安立足的身份。
突然,巷子儘頭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瓷器破碎的脆響。我循聲望去,隻見幾個胡商正圍著一個穿藍色襴衫的少年,為首的虯髯胡商操著生硬的漢語怒吼:“你打碎了我的‘撒馬爾罕琉璃盞’,這可是貢品!賠!”
少年嚇得臉色發白,手裡的書簡散落一地,露出裡麵的詩集,封麵上寫著“李太白詩集”。“我……我沒錢……”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是弘文館的學生,等我下個月領了俸祿……”
“俸祿?”胡商冷笑,“這盞琉璃值十匹絹,你那點俸祿夠賠嗎?”
我心裡一動。琉璃?“琉璃碎”碎片的名字裡就有“琉璃”二字,這胡商的琉璃盞會不會與碎片有關?
我走上前,故意用在河西走廊聽過的突厥語對胡商說:“這盞琉璃雖說是撒馬爾罕產的,卻不是貢品。貢品琉璃有‘開元年製’的暗紋,你這盞沒有。”
胡商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穿著粗布衣服的漢人會說突厥語,還懂琉璃的門道。他拿起琉璃盞對著光看了看,臉色微變:“你……你懂琉璃?”
“略懂一些。”我指著盞底,“真正的貢品琉璃用‘吹製’法,壁薄如紙,你這盞是‘模製’的,壁厚且脆,最多值兩匹絹。”
這是我從博物館裡看來的知識——唐代琉璃分為進口與國產,進口的撒馬爾罕琉璃以吹製工藝聞名,而國產琉璃多用模製,價值天差地彆。
胡商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狠狠瞪了少年一眼:“算你運氣好!兩匹絹,三天內送到西市‘波斯邸’!”
少年連忙道謝,轉頭看向我,眼裡滿是感激:“多謝先生解圍!在下王維,字摩詰,弘文館學生。”
王維?!
我的眼睛亮了。我竟然遇到了這個時代最著名的詩人之一!那個寫“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的王維!
“在下大智,從河西來,初到長安。”壓下心頭的震撼,回了一禮,“王公子不必客氣,舉手之勞。”
王維熱情地拉著我往巷外走,邊走邊聊:“長安的琉璃,以西市‘波斯邸’和宮廷造辦處的最好。尤其是造辦處的‘秘色琉璃’,通體透明,能映出人影,據說隻有楊貴妃和幾位公主能得賞賜……”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對“琉璃碎”碎片的想象——如果碎片與“極致繁華”有關,那它很可能藏在最奢華的地方,或許是宮廷,或許是權貴的府邸。
王維將我帶到他在“崇業坊”的住處,那是一間雅致的小院,院裡種著竹子和菊花,正屋的牆上掛著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畫,筆法空靈,意境悠遠。“這是我租的院子,簡陋了些,壯士暫且住下吧。”
我感激不儘。換上王維借給的青色襴衫,洗去一身塵土後,我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個穿著唐裝的自己,竟有了一絲恍惚——仿佛真的屬於這個時代。
夜裡,我躺在竹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與遠處的夜漏聲,手裡摩挲著“時樞”。腕間的藍光指向西北方向,那裡是大明宮的位置,也是權力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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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碎”能量場在夜間活躍度提升。推測與“宮廷奢華”“夜間宴飲”相關。】
我想起王維白天的話,楊貴妃、秘色琉璃、權貴子弟……這些詞彙像拚圖一樣在腦海裡組合,漸漸勾勒出“琉璃碎”的輪廓。它應該不是一塊簡單的石頭或晶石,而更可能是某種象征著盛唐奢華的物品,或許是一件琉璃器皿,或許是一件與權貴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
第二天清晨,王維帶著我往曲江而去。秋日的曲江碧波蕩漾,岸邊擺滿了宴席,文人雅士們吟詩作對,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遠處的紫雲樓上傳來陣陣笑聲,據說唐玄宗與楊貴妃正在樓上觀景。
“那就是京兆尹的公子,李涵。”王維指著不遠處一個穿紫色官袍的年輕人,“他身邊那個穿綠袍的,是禮部侍郎的兒子,家裡藏了不少西域珍寶。”
我正想上前,“時樞”突然輕微震動了一下,藍光指向紫雲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