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氣氛降至冰點的午飯,最終在沉默和食不知味中草草結束。
我拿起包,起身去結賬。
“老板,結……”我走到櫃台,話還沒說完,就被笑容滿麵的老板打斷了。
“哎喲,小姐,江先生已經結過了!”老板熱情地指指已經驅動輪椅滑到店門口的江予安,“他剛才去洗手間的時候順便就結了。”
我愣了一下,看向門口那個清瘦的背影。他正安靜地等著,仿佛結賬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是意外,是過意不去,也有一絲被他不動聲色的周到體貼所觸動。
這份體貼,似乎與剛才包間裡那句冰冷的“是交易”形成了某種割裂。
我隻好快步走出飯店。午後的陽光依舊有些刺眼。
江予安見我出來,驅動輪椅,熟門熟路地帶著我走向停車的地方。
車子重新啟動,彙入車流。車廂裡彌漫著淡淡的皂角味和一絲未散的飯菜餘香。
我報出父母家的地址——那個我既想逃避又不得不麵對的地方。
一路無話。剛才包間裡那句“是交易”帶來的寒意似乎還未完全消散,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我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熟悉街景,手心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
去見父母,告訴他們新郎換了人。
告訴他們,新換的新郎,是江予安。
告訴他們,他……坐著輪椅。
爸媽以前確實認識江予安,也喜歡他。小時候我去他家玩,爸媽去接我時,總會和慈祥的外婆聊上幾句,也誇過這個漂亮懂事的小男孩聰明好學。
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江予安,是陽光下奔跑跳躍的少年,是成績優異的同桌,而不是現在這個被禁錮在輪椅上的男人。
他們會怎麼想?震驚?憤怒?失望?還是……深深的憐憫?他們會滿意這個“臨時新郎”嗎?或者說,他們會在意“滿意”與否嗎?
一個苦澀的念頭浮現:滿意與否,重要嗎?
這本來就是一場為了臉麵不得不進行的表演。江予安的出現,至少避免了婚禮徹底開天窗的災難性局麵。
否則,兩天之內,他們上哪裡再給我變出一個新郎來?一個能讓我家不在所有親朋好友麵前丟儘臉麵的新郎?
現實冰冷而殘酷,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選擇的餘地。無論父母是否滿意,無論我心裡有多少忐忑和……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把江予安卷入這場莫名其妙的交易中的愧疚,這場戲,都必須硬著頭皮演下去。
車子駛入一個環境清幽、綠樹成蔭的小區。這裡是我小學畢業後生活的地方,每一棵樹,每一棟樓都熟悉得刻進了骨子裡。
車子在我家那棟熟悉的單元樓下停穩。
“到了。”江予安低沉的聲音打破沉寂。
我深吸一口氣,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去後備箱拿輪椅。就在這時,江予安卻開口叫住了我。
“林月,”他側過頭,目光平靜地看著我,“記得開一下後排車門。”
“後排?”我有些疑惑,但還是依言下車,拉開了後排車門。
車門打開的瞬間,我愣住了。
後排座椅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好幾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有印著知名滋補品品牌的紅色禮盒,有包裝雅致的茶葉禮盒,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名牌絲巾的長方形盒子……東西不少,一看就價值不菲,且非常符合中老年人的喜好。
“這是……”我驚訝地看向駕駛座上的江予安。
他已經開始進行下車的準備動作,聲音依舊平穩無波,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給你爸媽準備的。第一次正式登門拜訪,空手不合適。”
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不僅記得我不吃蔥、記得我海鮮過敏、提前結了賬……他竟然連登門見我父母需要帶禮物這種細節都考慮到了?而且準備的如此周到、體麵?
這完全超出了我對一個“臨時演員”的預期!他這份不卑不亢的禮節和周到,甚至比當初顧遠第一次正式上門時還要鄭重!
看著他熟練地打開車門,雙手撐住車座邊緣,腰腹發力,將自己穩穩挪回我展開的輪椅上。
陽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他動作一絲不苟,沉穩得令人心驚。
我默默地將那些沉甸甸的禮盒一一搬出來,放在輪椅旁邊的地上。他坐穩後,驅動輪椅靠近,仔細檢查了一下幾個禮盒的包裝是否完好,然後示意我可以進單元樓了。
“走吧。”他平靜地說,仿佛即將麵對的隻是一場普通的拜訪。
我推著他的輪椅,輪子碾過熟悉的單元樓門口的水泥地,發出輕微的聲響。看著輪椅上那個挺直的背影,和他手上那一堆精心準備的禮物,我心頭的忐忑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複雜沉重。
他越是這樣周到體麵,越是讓我清晰地意識到這場“交易”的冰冷本質,也讓我更加難以預測,當父母看到他們曾經喜歡的那個小男孩,如今以這樣的姿態、帶著這樣的“誠意”出現在家門口,宣布將成為他們女兒婚禮上的新郎時,會作何反應。
單元樓的防盜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外麵的陽光和喧囂。電梯上升的數字不斷跳動,像是我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狹小的電梯轎廂裡,隻有我和他,以及那一堆沉默的禮盒。空氣仿佛凝固了,充滿了山雨欲來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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