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頓住腳步,轉過身,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後知後覺的鄭重:
“江予安,”我看著他瞬間睜開的、帶著詢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什麼時候需要翻身?告訴我時間,我過來幫你。”
這個問題問出口,意味著什麼,我們都清楚。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床頭燈柔和的光線籠罩著他,我能看到他眼底翻湧的複雜情緒:有被關心的觸動,有被需要的猶豫,有暴露脆弱的難堪,或許,還有一絲……被理解的微光?
“不用。”他幾乎是立刻回答,聲音刻意放得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輕鬆的笑意,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林月,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可以翻身,就是動作慢了點,費點時間而已。”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燈光的陰影裡,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靜的弧線,一副“彆擔心,我能搞定”的篤定模樣。
鬼話!
如果剛才在客廳,他沒有用那種近乎殘忍的坦誠向我剖開他的困境——告訴我他連自己翻身都難以做到;如果我沒有親眼目睹他費力“提”動雙腿、聽到他無奈地說“不敢睡床”……
我或許真的會被他此刻的“輕鬆”騙過去,以為他真的隻是“慢一點”。
但現在,這輕飄飄的“慢一點”,在我聽來無異於最拙劣的謊言。那平靜語調下極力掩飾的逞強,反而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站在臥室門口,沒有離開。雙手環抱在胸前,身體微微倚著門框,目光沉沉地落在他看似放鬆、實則緊繃的側臉上。
“江予安,”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清晰,打破了房間刻意營造的平靜,“如果你現在能自己翻身成功——不用快,就翻一次給我看看——那我立刻放心回去睡覺,絕不再打擾你。”
我刻意強調了“現在”和“翻一次給我看看”。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我能感覺到他閉著的眼皮下,眼珠在快速地轉動。他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
我繼續平靜地拋出後半句,堵死他所有可能的退路:“但如果你沒辦法自己翻身的話——”
我頓了頓,語氣放得更緩,卻帶著更強的壓迫感,“就給我定個時間。兩小時?還是三小時?告訴我,我會準時過來幫你翻身。”
房間裡隻剩下我們兩人的呼吸聲。我的話,看似給了他兩個選擇:
當著我的麵表演翻身接受我的定時幫助
但這真的是選擇嗎?
我太清楚江予安了。他的驕傲深入骨髓,他那點殘存的、極力維護的“體麵”是他對抗世界的重要盔甲。
讓他當著我的麵,像個笨拙的嬰兒一樣,在床上扭曲著身體,用儘全身力氣去嘗試一個對常人來說易如反掌、對他卻艱難無比的動作?這無異於將他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麵赤裸裸地撕開,暴露在燈光下。
他寧可獨自在黑暗中默默掙紮一小時、兩小時,甚至承受壓瘡的風險,也絕不會允許自己在我麵前進行這樣一場注定狼狽的“表演”。
所以,答案隻有一個。
沉默在房間裡蔓延,像一張無形的網。床頭燈柔和的光線,此刻卻仿佛帶著審視的意味,照亮了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我看到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緊抿的唇線透露出內心的激烈掙紮。被子下的身體似乎繃得更緊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拷問他的尊嚴。
終於,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的眼眸望向我,裡麵沒有了之前的偽裝平靜,隻剩下一種被徹底看穿、無路可退的疲憊、認命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像是釋然,又像是更深的不安。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認輸的疲憊,卻又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兩小時。”他吐出這三個字,仿佛用儘了力氣,隨即移開了視線,重新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更深的陰影。“麻煩你了,林月。”
沒有解釋,沒有多餘的話。隻是給出了一個具體的時間,和一個沉重的“麻煩”。
喜歡取消婚禮的風,吹來了輪椅上的他請大家收藏:()取消婚禮的風,吹來了輪椅上的他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