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航班劃破雲層,將那片承載了短暫溫存與複雜糾葛的熱帶海島遠遠拋在身後。
機艙內,江予安依舊沉默地坐在靠窗的商務艙座位上,側臉映著舷窗外的流雲,看不清表情。
和來時一樣,他不僅給自己買了商務艙,還不由分說地給我也升了艙。
我看著寬敞的座椅和精致的餐食,心裡很過意不去,落地後立刻掏出手機,“我把來回升艙的錢轉給你吧?不能讓你這麼破費。”
他側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靜無波,甚至帶著點公事公辦的疏離:“不用。就當是……付你這幾天的導遊費了。”他的語氣很淡,仿佛我們真的隻是一場銀貨兩訖的交易關係。
導遊費?
蜜月裡那些背靠背看海、深夜裡笨拙的翻身協助、夜市裡並肩麵對無端指責、還有水中那雙短暫“蘇醒”的腿……所有那些帶著溫度、甚至摻雜了心跳的瞬間,就被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定義成了冰冷的“服務”?
我捏著手機,指尖有些發涼,看著他被來接他去律所處理急事的薑宇軒推著輪椅迅速彙入機場的人流,背影挺拔卻透著拒人千裡的冷漠,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終,我隻能獨自拖著行李箱,彙入普通旅客的人潮,坐上了擁擠的回城地鐵。
車廂搖晃,窗外飛馳而過的城市光影明明滅滅,映著我疲憊又有些茫然的臉。
心口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濕冷的棉花,悶悶地發脹。腦海裡不受控製地回放著過去幾天的點滴,江予安平靜的臉,他偶爾流露的脆弱,他水中的側影,他推輪椅時起伏的背影……還有那句冰冷的“導遊費”。
我的心……好像真的有點跟著他走了。這個認知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隨即湧上更深的無力感。可他那副急於劃清界限的樣子……
就在這煩亂的心緒中,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隨身背著的雙肩包。手指無意間探進最外側那個平時很少用、幾乎隻放紙巾的小口袋。
指尖觸到了一個毛茸茸、帶著點彈性的東西。
我一愣,掏出來一看——
竟然是那個在海邊小攤買的、蠢萌蠢萌的小章魚布偶!圓圓的腦袋,誇張的大眼睛,軟軟的八條腿。
我記得當時隻是覺得可愛,拿在手裡把玩了一下,後來就不知道放哪兒了。怎麼會在這裡?
等等……這個口袋我之前明明檢查過是空的!誰放進去的?
一個名字瞬間跳入腦海——江予安!隻有他有這個機會!是在機場分彆前?還是更早?
一種強烈的預感攫住了我。我捏了捏小章魚軟軟的肚子,裡麵果然有硬物!
心猛地狂跳起來,手指有些顫抖地拉開小章魚背後的隱蔽拉鏈。指尖探進去,立刻摸到了一個冰涼、堅硬、帶著熟悉弧度的金屬環。
是戒指。
是婚禮上他戴的那枚戒指。
戒指下麵,還壓著一張折疊得小小的紙條。
我屏住呼吸,在嘈雜搖晃的車廂裡,顫抖著展開了那張紙條。上麵是江予安那剛勁的字跡,隻有簡潔的兩行:
放下過去。
看向未來。
嗡——
大腦像是被重錘擊中,瞬間一片空白。周遭地鐵的轟鳴、乘客的交談聲都消失了,世界隻剩下這冰冷的金屬戒指和這八個字。
放下過去?
顧遠是過去。那個在婚禮前夕拋棄我、讓我顏麵掃地的男人,是我必須放下的沉重過去。
那江予安呢?
這個與我朝夕相處了十幾天,分享過脆弱、共同麵對過難堪、在深夜相互扶持、在海邊創造過短暫奇跡的男人……難道也屬於需要“放下”的“過去”嗎?
那枚戒指,被他以這種方式,悄悄地、決絕地還了回來。連同那張寫著“放下過去,看向未來”的紙條,像一紙冰冷的休書,宣告著這場由我開始的荒唐“契約”,徹底終結。
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天,我照顧他,心疼他,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把心都遺落在了他身上。
我以為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笨拙的關懷、那些共享的沉默與微笑,或許……或許能生出一點不一樣的藤蔓,纏繞住兩個同樣傷痕累累的靈魂。
可他現在是什麼意思?
用“導遊費”撇清經濟關係。
用歸還戒指切斷象征聯係。
用“放下過去”將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一切,都推入了需要被遺忘的深淵。
他是在用最體麵、也最殘忍的方式告訴我:戲演完了,該散場了。蜜月結束,關係清零。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委屈、失落、不甘和刺痛的酸楚,猛地衝上鼻腔,眼前瞬間模糊一片。我死死攥著那枚冰冷的戒指和小章魚,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紙條上那八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心口生疼。
看向未來?一個沒有他的未來?
地鐵到站的提示音尖銳地響起,人群開始湧動。我茫然地站起身,隨著人流機械地挪動腳步,走出車廂。
站台上冰冷的風吹在淚濕的臉上,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原來,在這場我以為或許能變成真的“蜜月”裡,動了心的,從頭到尾,好像隻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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