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鮮蔬果到零食飲料,甚至還有一套新出的廚具——我信誓旦旦地說要給他煲最營養的湯。
“是不是買得太多了?”江予安看著幾乎要溢出來的購物車,有些無奈地笑著搖頭,手指輕輕點了點我攥得發白的指尖,“林大小姐,我們是出院回家,不是要備戰備荒。”
“不多不多!你剛出院,營養得跟上!”我推著車,信心滿滿,“放心吧,我拿得動!”
他笑了笑,沒再阻止,縱容著我的“揮霍”。
車子駛入小區地下停車場,停穩在我的車位。熄了火,車內瞬間安靜下來。
我習慣性地解開安全帶,跳下車,拉開後座車門,開始吭哧吭哧地把那些大包小包往手上拎。
塑料袋勒得手指生疼,但我心裡卻有種奇異的滿足感,仿佛通過這些實實在在的重量,就能把對他的關心和照顧落到實處。
我拎著滿手的東西,側身站在車門外,習慣性地等著。
江予安沒有動。
他按下了車窗,午後停車場微涼的風吹了進來。他看著我,目光沉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然後輕聲問:“林月,你不先幫我拿輪椅嗎?”
嗡——
像是一根極細的針,輕輕紮了一下我的神經。
我猛地愣住,視線從他平靜的臉,落到他身下的汽車座椅,再落到自己手裡沉甸甸的購物袋上。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
臉頰瞬間燒了起來,一股混合著尷尬、懊惱和心疼的情緒猛地衝上頭頂。
我……我怎麼忘了應該先給他拿輪椅?
他可不是可以輕鬆推開車門,長腿一邁就下了車,然後自然而然接過我手中重物的“普通”男朋友。他需要輔助。
“對不起!我……”我語無倫次,慌忙把手裡所有的東西又一股腦地塞回後座,塑料袋發出窸窣的噪音,像是在嘲笑我的粗心大意。“我馬上拿!”
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我轉身跑到車後,“啪”地一聲打開後備箱,取出折疊好的輪椅,迅速而有些笨拙地在他車門邊展開,確認輪子鎖牢牢鎖住。
整個過程,江予安一直安靜地看著,臉上沒有絲毫不悅,隻是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複雜情緒。
他打開車門,雙手撐在座椅兩側,準備轉移。
“我扶你!”我下意識地伸手。
“不用,我自己可以。”他的聲音溫和卻堅定,擋開了我的手。
動作停頓了一下,他像是要向我證明什麼,又像是早已習慣的日常。他先是謹慎地確認了一下輪椅的位置和刹車,然後深吸一口氣,用手將一條腿搬下來,接著是另一條。
雙腿落下的瞬間,不受控製地輕微痙攣了幾下,他卻仿佛毫無察覺,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接下來的動作上。
他的手臂線條繃緊,核心發力,利用上肢的力量穩健地將身體從汽車座椅轉移到輪椅坐墊上,整個過程流暢而熟練,帶著一種近乎倔強的獨立。
坐穩後,他才彎腰,仔細地將腳踏板放下,然後俯身,親手將自己的雙腳小心地、端正地擺放在踏板上,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
最後,他扶著車門,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完全坐直。
“好了。”他抬起頭,對我笑了笑,仿佛剛才那一係列需要耗費不少力氣的動作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靈活地操控輪椅轉了小半圈,麵向我,目光落在那堆重新被放回後座的“戰利品”上,“東西都給我吧。”
我心裡酸酸澀澀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又脹又疼。
我沉默著,依言將最重的幾個大袋子掛在他輪椅背後的推手上,又把兩個較輕但占地方的購物袋小心地放在他腿上,確保不會壓到他。
他低頭看了一眼腿上的袋子,隨即目光上移,精準地捕捉到我手指上被塑料袋勒出的幾道深紅色印痕。
他伸出手,溫暖的掌心覆上我微涼的手背,輕輕握了握。
“以後,”他的拇指在那道紅痕上輕輕摩挲了一下,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和一點點心疼,“可不能一次性買這麼多東西了。”
地下停車場的光線有些昏暗,但他的眼睛很亮,裡麵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樣,還有那份沉甸甸的、我們正在共同學習和習慣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