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上市的熱度持續發酵,第一場簽售會的日程很快確定下來,地點在市中心一家頗具格調的連鎖書店。消息公布那天,我的社交媒體後台再次被讀者的期待淹沒,興奮與緊張如同兩隻手,同時攥住了我的心臟。
簽售會當天,我起得很早,對著衣櫃犯了難。既要得體大方,又不能過於刻板,最好還能帶點與《星夜漫遊》氛圍契合的細節。最終選了一條米白色的針織長裙,外搭一件淺燕麥色的羊絨開衫,柔和又不失溫度。
江予安看著我難得的鄭重模樣,眼中帶著笑意:“很漂亮,讀者會喜歡的。”
“我不是要他們喜歡我,”我糾正他,手裡無意識地捏著裙角,“我是怕……怕配不上他們心裡的那個故事。”
他驅動輪椅過來,握住我微微發涼的手:“故事是你寫的,你就是它最好的代言人。”
出發時,江予安也換上了一身熨帖的深灰色休閒西裝,顯然打算同行。
“你……你也去?”我有些訝異。簽售會現場必定人多嘈雜,環境不可控因素也多。
“嗯,”他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我去看看。”他沒有多說,但眼神裡的堅持讓我明白,他不是去“看看”,他是去“坐鎮”。
抵達書店時,後門的員工通道外已經有不少媒體和工作人員在忙碌。臟臟包一身利落的職業裝,正拿著對講機,語速飛快地確認著最後的流程,看到我們,她快步迎上來,先對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看向江予安,略微遲疑了一下:“江律師,裡麵人比較多,通道我們雖然清理過,但可能還是……”
“沒關係,”江予安打斷她,神色如常,“我跟著月月,不會影響你們工作。”
我們從特殊通道進入後台休息室。隔著門板,已經能聽到外麵讀者區傳來的隱約喧嘩聲,像漲潮的海浪,一波波湧來,敲打著我的耳膜。我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平複過快的心跳,手心裡沁出薄汗。
江予安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待在休息室的角落,目光偶爾落在我身上,像定海神針,無聲地穩定著周遭的空氣。
時間一到,臟臟包過來示意。我再次深吸一口氣,推開休息室的門,走向通往主會場的那個入口。
掀開簾幕走出去的瞬間,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書店精心布置過的活動區,烏泱泱地坐滿了人,還有更多讀者站在後排和兩側通道,手裡都拿著我那本藍色封麵的《星夜漫遊》。看到我出現,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無數道帶著善意和好奇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閃光燈亮成一片。
我的腳步頓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想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目光掠過人群,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他沒有待在後台,也沒有選擇最前排的嘉賓席。他的輪椅停靠在側方一個相對安靜、視野卻極佳的位置,不前不後,恰好在我的餘光所能輕易捕捉到的範圍裡。
他身姿挺拔地坐在那裡,深灰色的西裝在人群中並不紮眼,卻自成一格沉靜的氣場。見我望過去,他迎上我的目光,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頭。
那眼神平靜,穩定,帶著一種“我在這裡,一切有我”的無聲力量。
就是這簡單的一個眼神,瞬間讓我狂跳的心臟平複了不少。我收回目光,走到鋪著深藍色桌布、擺放著麥克風和簽名筆的長桌後,坐下,露出了一個練習過很多次、力求自然親切的笑容。
主持人簡短開場後,進入了讀者提問環節。起初的幾個問題還算溫和,關於創作靈感、人物設定。我按捺住緊張,儘量清晰地回答。
直到一位年輕的女孩站起來,聲音帶著哽咽:“林月老師,謝謝您寫了顧衍之和明繪錦的故事。我……我前段時間也經曆了一些很難的事,差點撐不下去,是這本書裡的那句話——‘星光再微弱,也是黑暗中唯一的方向’——陪著我熬過來的。謝謝您……”
她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先哭了起來。台下不少讀者也感同身受,發出唏噓和鼓勵的掌聲。
我看著那個哭泣的女孩,看著她手中那本被緊緊抱在胸前的書,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寫作時,那些字句是從我心中流淌而出,我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它們竟然真的可以成為另一個人黑夜裡的微光。一種巨大的、混合著感動和責任感的情緒攫住了我,一時間竟忘了接下來該做什麼。
就在這短暫的卡頓瞬間,我的目光又不自覺地飄向了側方。
江予安依舊在那裡,靜靜地望著我。他的眼神沒有催促,沒有提醒,隻有全然的信任和理解,仿佛在說:“按你自己的節奏來,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