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工作的序幕一旦拉開,生活的節奏便如同被按下了快進鍵。原本相對自由的寫作時間,被密密麻麻的會議、反複的劇本大綱修改、無止境的人物小傳填充所取代。書房的燈亮得越來越早,也熄得越來越晚。桌麵上,各種資料文件堆積如山,幾乎要將我那台筆記本電腦淹沒。
這種驟然加碼的忙碌,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席卷了我原有的生活秩序。常常是抬起頭時,才發現窗外已是夜色深沉,頸椎和肩膀因為長時間的固定姿勢而發出僵硬的抗議。
然而,在這片屬於我的“戰場”之外,我們的家,卻以一種更溫暖、更有序的方式運轉著。
江予安悄然接手了大部分的家務。我起初並未察覺,直到某天發現臟衣籃總是空的,冰箱裡永遠有洗好的水果和新鮮的食材,地麵光潔如新,甚至連我書房裡散落的書籍資料,都在我不注意時被歸攏得整整齊齊。他做得無聲無息,仿佛這一切本該如此。
他從未抱怨過我陪伴的減少,也沒有在我焦頭爛額時過多打擾。他隻是在我每一次因為久坐而揉著發硬的脖頸時,適時地遞上一杯溫水;在我對著屏幕眉頭緊鎖時,驅動輪椅過來,安靜地看一會兒,偶爾提出一兩個精準的、關於情節邏輯或人物動機的問題,給予我另一種視角的啟發。
這天晚上,我又一次深陷在第三集一場關鍵衝突戲的泥沼中,時間不知不覺滑過了十一點。胃裡傳來輕微的虛空感,精神卻因為卡殼而愈發焦躁。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推開。
江予安驅動輪椅進來,腿上放著一個木質托盤。托盤裡放著一個白色的瓷碗,碗裡是清亮的湯水,隱約可見幾顆圓潤的餛飩和翠綠的香菜,旁邊還有一個小碟子,裝著幾塊切好的橙子。食物的暖香瞬間驅散了房間裡凝滯的思維氣息。
“先吃點東西。”他將輪椅停在我的書桌旁。
我的目光卻先落在了那個托盤和他腿上。為了把食物平穩地運送過來,他必須將托盤放在雙腿上,依靠手臂的力量穩定操控輪椅。我能看到那碗湯隻盛了七分滿,顯然是怕在移動過程中灑出來,即便如此,他行進的動作也比平時更加緩慢和謹慎,整個上半身都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你自己弄的?”我有些驚訝,更多的是心疼。廚房的操作台對他來說並不算友好。
“嗯,速凍餛飩,很簡單。”他語氣平淡,將托盤往我這邊推了推,“趁熱吃。”
我連忙接過托盤,沉甸甸的,不僅是食物的重量,更是他那份沉甸甸的心意。碗壁溫熱,餛飩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瞬間撫慰了我空癟的胃和焦灼的神經。
“謝謝。”我聲音有些啞,低頭舀起一個餛飩送入口中。皮薄餡嫩,湯味清淡鮮香,恰到好處地安撫了深夜的腸胃。
他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我吃,沒有離開。暖黃的台燈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輪廓。
吃了大半碗,胃裡踏實了,腦子似乎也清晰了一些。我看著屏幕上依舊棘手的劇情節點,忽然覺得今晚或許無法攻克了。強弩之末,效率低下,不如養精蓄銳。
我合上電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剩下的食物端到客廳的茶幾上,自己則抱著碗,窩進了柔軟的沙發裡,繼續享用這份深夜的溫暖。
江予安也跟了過來,停在沙發邊。我一邊吃著橙子,一邊無意中瞥見他正微微蹙著眉,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按在後腰的位置,力道不輕不重地揉按著。
他今天一定也很辛苦。律所的工作,加上承擔了更多家務,他的身體負荷並不比我小。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放下手中的橙子,擦乾淨手,側過身,一隻手就探過去,接替了他的動作,在他後腰僵硬的位置熟練地按揉起來。他的肌肉有些緊,帶著久坐後的疲憊。
然而,我的手剛按了幾下,他卻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溫熱,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將我的手輕輕拉了下來。
我疑惑地抬頭看他。
他握著我的手腕,將我的手舉到我們兩人之間,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上——那因為長時間敲擊鍵盤而指節微紅,或許還沾著一點點橙子清香的手。
“彆按了,”他看著我,眼神裡有一種複雜的情緒,像是心疼,又像是某種固執的守護,“你這是作家的手,是創造故事的手,怎麼能總是乾這樣的體力活。”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鄭重的珍視,仿佛我這雙平凡的手是什麼稀世珍寶。
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了,又酸又暖。他總是在這些細微之處,小心翼翼地嗬護著我的夢想,連同與夢想相關的一切。
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忽然起了點頑皮的心思。我順勢掙脫了他的手,但沒有收回,而是轉而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作家的手,不給你揉腰,”我歪著頭,故意用指尖輕輕劃過他的眉骨,滑到他微微泛紅的耳根,然後,帶著一絲惡作劇的意味,靈巧地鑽進了他家居服的領口,貼上了他溫熱的脖頸皮膚,“那總可以跟你親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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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尖微涼,觸碰到他溫熱的肌膚,他猛地顫了一下,隨即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逗得低低地笑了起來,身體下意識地往後躲,卻被沙發背擋住。我的手指在他頸窩和鎖骨處輕輕撓著,引得他笑聲更大,帶著難得的、毫無防備的愉悅。
“彆鬨……癢……”他一邊笑一邊試圖抓住我作亂的手,眼底是漾開的、明亮的光彩。
我的手遊走著,帶著親昵和探索,順著他的胸膛,緩緩向下,越過緊實的腰腹,最終,落在了他腰線以下,那雙無法感知世界的腿上。我用手掌輕輕覆蓋住他大腿的位置,那裡的肌肉溫熱,卻安靜得沒有一絲回應。
我原本帶著笑意的動作,在觸碰到這片沉寂的區域時,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我心裡咯噔一下,以為自己的唐突觸碰到了他敏感的禁區,惹他生氣了。我有些忐忑地抬頭看向他的臉。
然而,他並沒有生氣。
他隻是忽然不笑了。
臉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凝滯的沉默。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我,裡麵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極其複雜的情緒,像是有暗流在深海之下洶湧。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客廳裡隻剩下我們彼此的呼吸聲。
我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打破這令人不安的寂靜,他卻忽然動了。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伸出雙臂,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將我整個人從沙發上撈了起來,緊緊地、緊緊地圈進了他的懷裡。我的驚呼聲還卡在喉嚨裡,人已經坐在了他的腿上,被他堅實的雙臂牢牢禁錮在胸前。
然後,他操控輪椅,穩穩地、目標明確地,載著緊緊相貼的我們,朝著臥室的方向駛去。
輪椅的輪子在地板上發出平穩的摩擦聲,像是在為這突如其來的、無聲的行動伴奏。我靠在他懷裡,能感受到他胸腔裡傳來的、比我預想中要平穩有力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環抱著我的手臂,那堅定無比的力度。
這一刻,所有語言都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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