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遠將那輛沾滿泥濘的皮卡車藏在灌木叢深處。
徒步走進廢棄加油站後的那片稀疏鬆林。
應華魚從樹後閃身而出。
她此刻已換上第三套裝束,耐臟的戶外衝鋒衣褲,防風巾裹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精明卻染滿恐懼的眼。
沒有言語,沒有擁抱。
張明遠隻是向她伸出手。她冰冷的手指立刻攥緊。
冰冷的、帶著劫後餘生的戰栗迅速蔓延至兩人緊握的指節。
目光交彙,隻有對生路的無儘渴望和對身後追兵的巨大恐懼。
“跟我走。”
張明遠的聲音沙啞低沉。
他不再遲疑,拉著妻子朝密林深處那輛改裝越野車走去。
車門沉重的閉合聲。
引擎咆哮。
輪胎碾過荒草和碎石,義無反顧地駛入北方群山的蒼涼輪廓之中。
車轍消失在崎嶇非道上,信號沉入無邊的屏蔽區。
東港貨運區,c3堆場。
巨大的龍門吊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集裝箱堆積如山,在暮色中投下縱橫交錯的陰影。
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鹹腥和柴油的刺鼻氣味。
警燈閃爍,數十輛警車將堆場幾個主要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全副武裝的特警手持破門錘和強光手電,在堆場保安驚恐的目光中,粗暴地撬開一個個可疑倉庫的鐵門。
警犬狂吠著衝入集裝箱縫隙,無人機嗡嗡盤旋,熱成像儀掃描著每一個角落。
“報告!發現目標車輛!”對講機裡傳來興奮的喊聲。
在堆場最深處一個廢棄維修車間旁,那輛藍色的廂式大貨車靜靜停著。
王振剛帶人撲過去,然而車廂內…空空如也。
隻有一股淡淡的、殘留的機油味。
駕駛室同樣空無一人,方向盤、座椅上連指紋都被仔細擦拭過。
儀表盤被拆開,gps模塊不翼而飛。
“查附近所有監控,弄清楚,誰開進來的?什麼時候停的?人去了哪裡?”王振剛轉身對所有隊員快速吩咐道。
技術員抱著設備衝過來,連接港口監控中心。
畫麵調取…結果令人窒息!
貨車駛入堆場後,專挑監控死角行駛。
最後停靠點…恰好是幾個關鍵攝像頭同時被一輛正在卸貨的超長平板掛車擋住視線的區域。
等掛車離開,貨車已經停好,駕駛室門開著,但司機早已不見蹤影。
時間差隻有不到三分鐘。
“司機特征?”
“戴著鴨舌帽、口罩!體型中等!無法辨認!”
線索…如同斷線的風箏,消失在堆場迷宮般的鋼鐵叢林和人流之中。
巨大的濱海市地圖上,代表封鎖點的紅色標記如同燎原之火,密密麻麻覆蓋了所有交通樞紐。
代表追蹤力量的藍色光點如同蜂群,在港口、機場、高速口等關鍵區域瘋狂閃爍。
代表張明遠夫婦的橙色光點…徹底消失。
“機場!所有飛往免簽或落地簽國家的航班!起飛前二次安檢,核對所有持外籍護照的亞裔旅客!”
楚衛東對著民航公安專線緊急下令。
“港口!所有離港郵輪、貨輪、甚至漁船,登船人員名單與海關邊檢實時比對,開船前全船搜查!”
“高鐵站、普速站加強巡邏!人臉識彆係統最高敏感度運行!”
“高速路,所有服務區,重點排查停車場、衛生間、便利店。可疑車輛一律要開箱檢查!”
林修竹站在地圖前,雙手撐在控製台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聲音低沉而急促:
“他們不會去機場港口,那是自投羅網。楚局,他們這種級彆的逃亡者,隻會去一個地方絕對掌控、絕對隱秘、提前多年準備的‘安全屋’!
可能在國內,甚至就在濱海周邊,深山、海島、廢棄軍事基地…隻有這種地方,才能提供他們需要的安全感和切斷追蹤的條件。”
鐘明宇立刻調取數據庫:“我們正在查,張明遠名下及關聯公司持有的不動產。
包括濱海北郊雁棲湖無人島、西嶺山脈‘星火護林站’改造項目、臨省廢棄‘三線’廠礦舊址…等等。
其中,西嶺項目三年前因‘環保評估未過’而中止,但衛星圖像顯示…去年仍有工程車輛秘密進出,耗電量異常。”
“西嶺!”
楚衛東眼前一亮,他幾乎是立刻下決斷。
“距離濱海市區直線距離120公裡。王振剛,港口你留一隊人繼續深挖。
你親自帶特警隊,馬上去西嶺那個‘護林站’,直升機支援!一定要抓活口。”
小醜的直播倒計時隻有四個小時零六分鐘。
時間在無聲地、冷酷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重錘砸在所有人的心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