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仁華醫院官方發布了一則簡短聲明。
聲明稱:我院規培生李響同誌,因個人心理原因,不幸離世。
我們深感痛心和惋惜,已第一時間對其家屬進行慰問和善後。醫院將加強員工心理關懷,避免類似悲劇發生。
……
輕描淡寫,將一條鮮活生命的逝去,歸咎於個人心理原因。
幾乎在同一時間,網絡上所有關於仁華醫院規培生墜樓、李響遺書的話題,熱度被迅速壓製,相關帖子大量消失。
偶爾有媒體試圖深挖,也很快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勸退。
熱搜上依然是明星八卦和無關痛癢的新聞,李響的名字和他曾經存在的痕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自殺,成了最容易處理的新聞,因為它似乎隻需要個人來承擔所有責任。
但壓下去的火焰,在暗處燃燒得更烈。
在醫院內部,規培生們的微信群死寂一片,沒人敢公開討論。
和張雅同屆的規培生王海,他來自農村,原本是家裡的驕傲,村裡的大學生。
他看著手機裡李響遺書的照片,手指顫抖,他想起自己下個月要還的助學貸款,想起家裡指望他工資翻身的父母,想起帶教老師那句“你不乾,有的是人乾”的冷語。
他默默關掉手機,把臉埋進冰冷的值班室枕頭裡。
另一個規培生沈靜,曾經的她滿懷科研熱情,此刻卻對著電腦屏幕上被帶教老師署名第一作者的論文發呆。
她想起李響也曾在酒後哭訴過成果被搶的委屈。
她問自己:我的理想,最終會不會也像李響一樣,被碾碎在這冰冷的白色巨塔之下?
絕望,像一種無聲的病毒在仁華醫院的規培生群體中蔓延。
他們不敢哭,不敢說話,甚至不敢表現出悲傷,隻能將所有的壓抑和恐懼生生咽回肚子裡。
他們依舊穿著白大褂,行色匆匆地穿梭在病房和辦公室之間,完成著永無止境的工作。
沒有人知道,這場被精心掩蓋的悲劇,它的漣漪已經觸及了深淵。
在李響頭七的那個夜晚,一個求助的帖子,帶著他和幾位同樣遭遇不公的規培生破碎的遺書、被篡改的排班表、被掠奪的論文證據,悄然出現在了幽靈網站的提交界麵。
標題隻有一句話:
“判官大人,救救我們這些快要活不下去的醫生吧。”
陳媛看完了所有資料,緩緩閉上眼睛。
這些即將被壓垮的年輕靈魂,她不能再重蹈覆轍。
“係統,”她輕聲說,“這一次,我們不等了。”
“這些規培生的心理狀態已經處在崩潰邊緣,李響的死就是警鐘。”
“立刻對發帖人及其提到的核心受害者,特彆是沈靜、王海,還有張雅……
我要最高優先級的行為追蹤,確保他們接下來每一秒確切的狀態。”
“明白,宿主。”
係統的回應沒有絲毫延遲,它也有些擔心這些精神岌岌可危的可憐人。
刹那間,陳媛感到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抽離。
她仿佛懸浮在一個由無數光線和節點構成的複雜網絡之上,下方是微縮而清晰的仁華醫院三維模型。
幾個明亮的光點正在模型中移動或靜止,旁邊漂浮著實時更新的數據標簽,心率、血壓、皮質醇水平、甚至情緒波動曲線。
她看到代表王海的光點蜷縮在值班室的床上,生命體征低迷,代表張雅的光點正在醫院走廊裡快步行走,體征顯示出高度焦慮與憤怒。
代表沈靜的光點正位於規培生宿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