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端坐在棋盤對麵的，是渾身滴落著粘稠屍油的——
獨臂師的殘骸！
那具骷髏左臂的缺口處，赫然插著刑天戰斧。散發著惡臭的腐液順著斧刃緩緩滴落，在冰冷的青銅棋盤上蝕刻出兩個觸目驚心的大字：“歸塵”。
獨臂師殘骸用指骨捏著半塊黴變的燒餅卷29老乞丐遺物），將它推到棋盤中央。黴斑裡竟鑽出細小的白色蛆蟲，骷髏下頜開合，發出空洞的聲音：
“吃下它，你便能歸於凡塵。”
厲烽一把抓起那燒餅，然而餅上的黴斑突然劇烈蠕動，化作一條條星髓蟲，瘋狂地鑽向他的齒縫！他狠命一咬，酸腐的蟲汁在口中爆開——
“渡人者需先溺於己海，吞儘苦厄，方知彼岸燈火原是灶台餘燼。”
這如同箴言般的普世金句在厲烽腦中炸響！蟲汁入喉的刹那，他劇烈嘔吐，汙血中竟混雜著石村灶膛裡熟悉的草木灰卷1蛇血淬體記憶）！那帶著煙火氣的草木灰在棋盤上自動拚湊出青岩鎮的輪廓，而由蟲屍組成的絕殺陣正在無情地吞噬棋盤上最後一塊空地。獨臂師骷髏驟然暴起，森白的骨爪帶著淩厲的殺意，直插厲烽心口！厲烽本能地橫槳格擋，“哢嚓”一聲脆響，陪伴他渡過淚海的木槳應聲斷裂，半截槳身猛地彈飛出去——
“嗤啦！”
斷裂的槳尖不偏不倚，撞上了舟壁懸掛的一盞破舊燈盞。燈焰驟然亮起，昏黃溫暖的火光中，浮現出石村焦土的景象：
阿木爺佝僂著蒼老的身軀，在斷壁殘垣中瘋狂翻找，指甲崩裂，滲出鮮血。他扒開沉重的瓦礫，下麵露出一具半焦的屍體，那屍體的手，至死都保持著護住燈盞的姿態。
老人顫抖著挖出那半盞蛇油燈，用儘力氣點燃：“石頭…歸家…”燈芯猛地爆出三粒火星，一粒落在他早已潰爛的眼瞼上，一粒點燃了他花白的鬢發，最後一粒，墜入了渾濁的燈油之中。
這溫暖的燈火映上厲烽瞳孔的瞬間，舟腹內所有的初代骨粉發出淒厲到極點的尖嘯！青銅棋盤瞬間崩解，化作無數哭嚎的骨片飛散。獨臂師的殘骸也化作一縷青煙，被吸入了那盞蛇油燈渾濁的燈油裡。厲烽不顧一切地撲向那盞燈，掌心緊緊握住了滾燙的燈座——
燈座底部，那枚被蛇油浸透的銅刻“青霄”微雕在掌心的熱度下浮凸而起，鋒利的邊緣割破了他的指腹！鮮血滲入雕紋的刹那，“青霄”二字竟熔化成璀璨的金液，在燈座表麵迅速蔓延開來，勾勒出繁複的星鬥軌跡——這赫然正是青岩鎮肉鋪剁骨案底所缺失的那最後一角星圖！
【終章定格】
涅盤巨舟因淚海被吞噬殆儘而開始傾斜、瓦解。厲烽緊緊攥住那盞寄托著歸途與星圖的燈盞，縱身躍入虛空。在他身後，龐大的巨舟徹底解體，化作億萬哭嚎的骨粉，消散在無邊的黑暗中。身體急速下墜，燈焰卻倏地分出一縷微弱的星火，輕輕落在他緊握燈盞的手心，灼燒出三個鮮血淋漓的字：
“歸塵處”
掌心皮肉被烙得滋滋作響，焦臭的氣味中，竟奇異地透出一縷青岩鎮趙寡婦炊餅的熟悉香氣。
下方無垠的混沌裡，青岩鎮廢墟的輪廓在濃重的霧氣中若隱若現。趙大膀子那熟悉而有力的剁骨聲，穿透了時空的阻隔，清晰地傳來，伴隨著案板震顫的節奏：
咚！案底星軌圖亮起第一顆星）
嚓！厲烽腰間殘存的刑天斧與遙遠的剁骨刀產生共鳴）
咚！懷中燈盞的火焰，隨之有力地跳動了一下）
【終章詩】
淚海舟沉骨化埃，燈焰照見故墟哀。
莫道歸塵無覓處，且聞人間剁骨來。
“你掌心的燈油，混著蛇血與歸家淚。”
——厲烽向著青岩鎮廢墟的輪廓墜落，燈盞的縫隙中，滲出粘稠的液體。一半是當年腐林中蛇血的腥氣，一半是他此刻決堤而出的滾燙熱淚。那淚滴在無邊的黑暗中拉出一道道金色的細線，如同幼年放飛的紙鳶尾翎，堅定地指向那廢墟中即將升起的、人間炊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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