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7日，沙中市執行長官邸會議室，白熾燈的光芒在拋光的沙棗木桌麵上反射，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壓抑和頹然。
在昨天，2013年4月16日因為民眾抗議，致使保羅公開道歉並恢複核心成員職務這件大事的發送，讓會議室裡麵的情況微妙，按理說，今日的執行長辦公會議，該在昨日的民意海嘯之後，成為保羅執行長重整旗鼓的舞台。然而，保羅這位金沙地區的第七任行政首腦，卻像一尊被抽去了魂魄的泥塑，坐在主位上，深灰色的西裝雖然合身，卻掩蓋不住他眼神深處那片被恥辱燒灼的荒蕪。他胡子拉碴，眼底布滿血絲，昨夜的電視直播——那場屈辱的道歉——似乎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看著堆在麵前的文件，心裡隻有一片冰冷的嘲諷。他曾熟讀《張居正傳》，深信鐵腕治國、強力推行變革才能雪恥。他以為自己精通權術，能利用索菲亞留下的製度，在行政邊緣遊走，迅速建立“變革時代”的權威。可萬萬沒想到，在金沙這片土地上，民眾的覺醒、製度的基石、以及那句“道義高於預算”的原則，竟比任何一部帝王權術都要堅固。他輸了，輸得體無完膚。
“保羅執行長，這是沙中市秩序恢複與工業生產穩定報告。”熱列茨，新複任的沙中市市長兼工業經濟委員和軍隊副統帥，起身彙報。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但乾淨的藍色工裝，語速堅定，臉上帶著工業總工特有的專業和務實。報告詳細闡述了在昨日動亂後，他如何迅速調動工人和沙中市行政力量，恢複中央大道的物流，確保了供水供電係統的穩定運行。
保羅沒有看報告內容，隻是無精打采地抬了抬手，聲音沙啞得如同被沙塵磨礪：“很好，熱列茨市長。效率很高，我批準。”
“執行長，在您電腦上的文件您看到了麼？這是國際醫院沙西分院抗生素采購及應急醫療設施升級的預算報告，以及沙西地區的給工業物流樞紐建設經費申請。”露西，新複任的沙西市長兼國際醫院沙西分院院長，通過視頻連線接入會議。屏幕上的她，穿著米白色的風衣，氣質清雅而專業。
露西的眼神裡，帶著醫者特有的清醒和對製度的堅定。她知道，這兩筆款子，一筆錢關乎沙西工人和市民的健康命脈，另一筆關乎沙西地區的經濟升級，這些都是保羅曾試圖動搖的“道義”底線。在鏡頭捕捉不到的角落，露西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勝利者的微笑——那笑容裡，有對熱列茨和自己昨日勝利的竊喜，對熱列茨，自己男友的自豪，也有對保羅急功近利的了然。
保羅再次機械式地點頭，他知道，這筆費用是陳默總統親自背書的“人命關天的大事”。他已經沒有膽量再與“道義”為敵。
“我批準。”
接著是布朗教授，他提交了國際醫院的衛生管理改進方案，和國際醫院對學校校醫製度的教育培訓改革的報告。保羅同樣快速批準。
最後是石頭，外交委員兼財政委員。他將一份削減了四分之一的行政開支和社會基礎投資計劃，包括那荒誕的“世界第九”排名購買費用和傳記出版費的最終核算報告推到保羅麵前。
“執行長閣下，”石頭的聲音嚴肅而低沉，板寸頭仿佛都快要炸開，“鑒於前一段時期，我們的外彙儲備被嚴重透支，我已對今年的財政計劃進行了嚴格的縮減。這份報告旨在確保金沙財政大盤的穩定，避免我們在明年陷入更深的危機。請您過目，並予以批準。”
保羅看著這份由石頭提交的、充滿“清算”意味的報告。他知道，石頭現在是金沙財政的“守衛者”，自己已經失去了陳默總統和所有人，對保羅掌控的金沙財政的調動權力的信任。保羅擔心，以後，民眾對他的信任危機會越來越深重，更彆說去買什麼“國際商務顧問”服務了，以後他做什麼都無法獲得民眾的信任了。
“我批準石頭委員的報告，預算是應該削減了。”保羅的聲音疲憊不堪。他的實權，在短短幾天內，被索菲亞留下的製度、民眾的怒火、以及這幾位核心成員的專業職能，和陳默總統的老謀深算下，徹底架空。
會議結束後，保羅沒有留下一句話，甚至沒有等眾人散去，就頹然地起身，獨自一人走進了執行長官邸深處的走廊，像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急需找一個地方舔舐傷口。
夜色下的行政官邸走廊，月光無情的灑在地板上，熱列茨、石頭和布朗教授並肩走在官邸的走廊上，再生水泥預製板的地麵在夜晚顯得格外冰冷。
“保羅執行長，他今天……狀態很差。”布朗教授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醫者特有的理性分析，“保羅先生的心理壓力已經達到了臨界點。他將自己的全部名譽，全部生命和尊嚴全部押在了‘雪恥’和‘變革’上，一旦失敗，這種反噬是致命的。”布郎教授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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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哼了一聲，將公文包重重地砸在肩上，帶著壓抑的怒火：“他活該！用五百萬美元去買個虛假的排名，用兩千萬美元去買兩個月的作秀時間，他以為金沙的財政是他的個人提款機嗎？他差點把我媳婦兒辛辛苦苦立起來的製度，毀於一旦！”
熱列茨看著窗外中央大道上投下的燈光，語氣複雜而沉重：“石頭，彆隻顧著生氣。保羅畢竟是我們的長輩，是現在除了陳默總統和娜姆夫人之外，唯一一個還在權力核心的金沙元老，保羅曾為金沙立下過功勞。理論來說，雖然他比陳默總統年輕十二歲，但是他也是我們的長輩。我為他感到惋惜，他被‘雪恥’的執念吞噬了。但他現在無心行政，才是最大的麻煩。”
“最大的麻煩不是他無心行政，”布朗教授冷靜地指出，“而是我們必須確保他不會再次做出錯誤的、情緒化的行政決定。雖然我們已經恢複了職務，但《金沙綱領》規定，執行長擁有最高行政任免權。我們不能任由他的性子來。”
石頭看著熱列茨，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你的意思是，我們得繼續盯著他，就像當初媳婦囑咐我的那樣？”
熱列茨點頭，那張沾著油汙的臉上，此刻寫滿了肅殺之氣：“是的。他要蟄伏，我們給他蟄伏的空間。但他要亂花錢、亂行政，我熱列茨和你的財政，以及布朗教授的理性，必須成為套在他身上的‘製度絞索’，儘可能的勸阻他，阻止他。這是我們對索菲亞的承諾，也是對金沙未來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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