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魯找了三天“好日子”。
第一天說月牙不夠彎，第二天說風太大，第三天早上，他頂著個雞窩頭衝進來，大喊：“好日子到了！今天月牙彎得像駱駝的牙！”
陳默看著天邊剛落下去的殘月，確實挺彎，但怎麼看都不像駱駝牙——卡魯的比喻總是這麼清奇。
既然答應了，就得有個儀式。陳默沒搞過部落儀式，卡魯卻熟門熟路，拉著老陶工和娜姆，搗鼓了一上午。
中午時分，儀式開始了。
穀中間的空地上，卡魯用紅泥畫了個圓圈據說是“神聖圈”），圓圈中間擺著塊最大的石頭“酋長石”）。老陶工燒了個新陶罐，裡麵裝著過濾乾淨的泉水，還放了幾片陳默僅剩的茶末——這是卡魯特意要求的，說“大酋長是華人，得有華人的東西”。
陳默被卡魯硬拉進圓圈裡，按在“酋長石”上坐下。卡魯則換上了件“新衣服”——其實就是把以前奴隸穿的破麻布洗乾淨了，縫上了幾片彩色的鳥羽，脖子上還掛著串獸牙不知道從哪撿的）。
“現在，我宣布儀式開始！”卡魯站在陳默麵前，清了清嗓子，表情突然變得嚴肅，“我，卡魯，以磐石部大祭司的身份，為我們的大酋長祈福！”
陳默差點從石頭上滑下來。“大祭司？你啥時候成大祭司了？”
“剛才啊！”卡魯理直氣壯，“大酋長得有大祭司幫忙！我懂看日子，懂草藥，還懂部落的規矩，我當大祭司最合適！”
旁邊的人都跟著點頭，阿木還小聲對陳默說：“卡魯哥當大祭司好，他上次給我治拉肚子的草藥，比我媽以前找的管用！”
陳默徹底放棄了。隨他們吧，大酋長就大酋長，大祭司就大祭司，隻要大家能心齊，叫什麼不行？
卡魯舉起那個裝著泉水和茶末的陶罐，繞著陳默走了三圈，嘴裡念念有詞。陳默仔細聽了聽，大概是“求沙神保佑大酋長”“求泉神給我們水”“求駱駝多產奶”之類的，樸實得不行。
念完之後，卡魯把陶罐遞給陳默：“大酋長，喝了這‘聖水’，以後你就是磐石部的天！”
陳默接過陶罐，看了看裡麵飄著的茶末，哭笑不得地喝了一口。水帶著點茶的苦味，還有點沙土的澀，卻比他喝過的任何茶都讓人記牢。
“現在，戴王冠！”卡魯從懷裡掏出那串沙棗串，小心翼翼地往陳默頭上戴。沙棗串有點沉，鴕鳥毛戳得他脖子癢，他強忍著沒動。
“以後，你就是磐石部的大酋長！”卡魯後退一步，“噗通”一聲跪下了。
“大酋長！”二十多個人跟著齊刷刷跪下，連娜姆懷裡的孩子都被感染了，揮舞著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叫。
陳默坐在石頭上，看著眼前一張張仰起來的臉——有老陶工的皺紋，有阿木的期待，有娜姆的溫柔，還有卡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突然覺得，頭上的沙棗串好像也沒那麼沉了。
他站起身，把沙棗串摘下來，掛在旁邊的石頭上實在戴不慣），沉聲說：“我陳默，今天當著大家的麵說一句：我當這個大酋長，不是為了名號，是為了讓咱們磐石部的人，都能活下去，活得好。”
“以後，咱們不分你我，有飯一起吃，有水一起喝，誰要是敢欺負咱們，咱們就一起跟他拚！”
“大酋長！”大家又喊了一聲，聲音比剛才更響了。
卡魯站起來，突然想起什麼，又湊到陳默身邊：“大酋長，還有個事！以後咱們得有個規矩，見了大酋長要行禮！就像我剛才那樣，跪下！”
陳默趕緊擺手：“不用不用！咱們不搞這套，見麵點頭就行。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不用跪。”
卡魯皺著眉，不太理解，但還是點了點頭：“行，聽大酋長的！”
儀式結束後，大家殺了一頭老駱駝，烤了肉，還分了娜姆做的沙棗糕。陳默被圍在中間，聽阿木講他怎麼用藤筐套住了一隻沙狐，聽老陶工說他想燒個更大的陶罐存水，聽新來的黑瘦小子說他以前在唇盤族的礦場裡，見過莫巴的“大帳篷”——那帳篷是用駱駝皮做的，能坐下二十多個人，門口還插著十幾根長矛，矛尖上都掛著骷髏頭。
“莫巴這個人，心狠得很。”黑瘦小子縮了縮脖子，“他說要在雨季前統一所有部落，誰不投降，就把誰的部落燒了。”
陳默的心沉了沉。雨季還有一個月，莫巴要是真動手，磐石部肯定躲不過。
“卡魯，”陳默低聲喊，“你過來。”
卡魯正忙著給大家分肉，聽見喊，趕緊跑過來：“大酋長，啥事？”
“你以後當大祭司，不光要管祈福，還得管探消息。”陳默說，“讓你信得過的人，悄悄去周邊看看，紅泥族、彎刀族最近在乾啥，莫巴的唇盤族有沒有動靜。有消息立刻回來報。”
卡魯立刻嚴肅起來：“我懂！我讓阿木去！他跑得快，還認識路！”
“彆讓他一個人去，多帶兩個人，注意安全。”陳默叮囑道。
“好！”
晚上，大家都睡了，陳默還坐在泉眼邊。卡魯走過來，遞給他一塊沙棗糕：“大酋長，還沒睡啊？”
“在想事。”陳默接過沙棗糕，“你說，莫巴真會來打咱們嗎？”
“不知道。”卡魯坐下，“但就算他來，咱們也不怕！咱們有牆，有壕溝，還有大酋長你！”
陳默笑了笑：“光有這些不夠。咱們得造更多武器，練出能打的人。”
“我幫你！”卡魯拍胸脯，“我明天就帶著人去找硬木，做長矛！老陶工說他能燒出帶尖的陶罐，能當炸彈扔！”
陳默看著卡魯，突然覺得有個這樣的“大祭司”也不錯。雖然有時候有點傻氣，但心熱，靠譜。
“對了，大祭司，”陳默故意逗他，“你那‘神諭’準不準啊？能不能求沙神彆讓莫巴來？”
卡魯愣了愣，認真地說：“我試試！今晚我對著月亮多念幾遍！要是沙神不靈，我就去求泉神！泉神肯定幫咱們，咱們給它供過茶末呢！”
陳默忍不住笑出聲。月光灑在沙漠上，把死駝穀照得銀亮，遠處傳來駱駝的低鳴，近處是卡魯認真的臉。
他突然覺得，就算明天莫巴真的帶著人來，他也敢帶著這二十多個人，守著這口泉眼，跟對方拚一拚。
因為這裡是磐石部，是他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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