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市的黃昏總帶著股洗不掉的沙味。
2010年4月16日這天,風沙比往常更密,卷著街道上散落的傳單碎片,貼在元老院辦公室的玻璃上,像一道道醜陋的疤。索菲亞坐在辦公桌後,白色西裝的袖口沾了灰,卻沒心思拍——國際紅十字會的車隊被圍堵的畫麵在腦子裡轉個不停,民眾的怒吼、阿力巴老的冷笑、國際友人疑惑的眼神,像針一樣紮在心上。
“執行長,喝口水吧。”石頭端著杯溫駱駝奶走進來,杯子是魯迪時期的陶杯,上麵的駱駝紋缺了個角。他把奶放在索菲亞麵前,又遞過張紙,“保羅剛傳來的消息,紅十字會的醫生沒走,還在沙東市的醫療點看病,百姓們雖然鬨了一陣,還是願意去問診,沒出大亂子。”
索菲亞沒動杯子,隻是盯著桌上的危房報告,聲音啞得像被風沙磨過:“可他們看到了,看到了咱們的亂,看到了百姓的不滿……我搞砸了,把魯迪的名聲、金沙會的臉,都丟了。”
保羅也跟著進來,手裡攥著張草圖,是沙西市設計作坊的新設計:“執行長,彆這麼說。阿力和巴老故意挑事,不是你的錯。咱們現在該想的是怎麼把危房問題徹底解決,而不是陷在自責裡。”
“怎麼解決?”索菲亞抬起頭,眼裡的紅血絲很明顯,“十五萬的預算被抬到七十萬,簡單修複被罵‘顧麵子’,現在連國際友人都知道咱們內部亂,還有什麼辦法?”
石頭蹲下來,看著她的眼睛,像小時候一起在沙棗林裡撿果子那樣認真:“有辦法!以前魯迪遇到坎兒,不也總能想出新招嗎?咱們也能!大不了咱們再找新路子,不用他們那套預算,不用他們的人,自己乾!”
保羅也把草圖推過去:“我去沙西市設計作坊的時候,看到工人在修舊鐵皮,突然想到——咱們能不能不用水泥木條?找更便宜、更快的材料?”
索菲亞看著他們真誠的臉,又看了看那杯冒著熱氣的駱駝奶,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砸在陶杯上,濺起小小的水花。她不是一個人在扛,石頭和保羅還在,金沙會的百姓還在,她不能就這麼垮了。
4月17日早上,娜姆敲開了索菲亞的公寓門,手裡提著個布包,裡麵是剛烤好的沙棗糕:“索菲亞姑娘,陳默會長和我給你送點吃的。他說你昨天沒好好吃飯,讓你墊墊肚子。”
索菲亞接過布包,沙棗的甜香鑽進鼻子,心裡暖了些。娜姆坐在她對麵,幫她倒了杯熱水:“陳默會長在外麵停車,馬上到,他知道你心裡有委屈,彆憋著。他年輕的時候,比你難多了——那時候還沒磐石部,就四個人搶泉眼,天天怕莫巴的人來殺,不也挺過來了?”
正說著,陳默從外麵走進來,身上沾著麥田的土,手裡拿著紅十字會的反饋信:“剛從沙東市回來,紅十字會的醫生說,百姓們很配合,昨天看了五十多個病人,還誇咱們的醫療點收拾得乾淨。那些鬨事兒的,我懷疑大多是阿力的人煽動的,真百姓心裡明白,誰在真心為他們做事。”
索菲亞接過信,上麵用法語寫著“感謝金沙會的配合,期待後續合作”,心裡的石頭落了一半,卻還是皺著眉:“可腐敗的事……您明明知道阿力和巴老貪了多少錢,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非要等證據?”
陳默坐在的凳子上,陽光透過外麵的樹葉灑在他身上,像鋪了層碎金。他拿起塊沙棗糕,慢慢掰著:“索菲亞,你以為我不想?魯迪剛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會貪,灰色收入和外快沒有了,他們肯定會取之於民。可阿力管著護衛隊一部分人,巴老在元老會有根基,咱們沒證據,動不了他們。”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上次李老頭的賬冊被燒,就是他們在毀證據。現在咱們要是沒抓著實錘,就把他們拉下來,元老會會亂,護衛隊會亂,金沙會會分成幾派,到時候比現在還糟。我以前處理老王的叛亂,不也是等了那麼久,等到他們開始造反的時候再開始強力處理麼?畢竟有了確鑿的證據,誰都不能說什麼不是。”
“可百姓們等不起,危房等不起。”索菲亞說。
“等得起。”陳默看著她,眼神堅定,“但咱們不能等。咱們得一邊找證據,一邊做事——把實事乾在百姓眼裡,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隻會吵架,是真能解決問題。等證據夠了,再把阿力和巴老拉下來,百姓才會服,金沙會才能穩。”
他指著遠處的麥田:“你看那些麥子,春天要等雨,夏天要等熟,急不來。咱們做的事,也一樣。”
索菲亞看著陳默,又看了看遠處正在勞作的百姓,突然明白了——陳默不是熟視無睹,是在等最合適的時機。她之前太急,急著證明自己,急著守住魯迪的遺產,卻忘了“穩”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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