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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曆山大沒有回頭，聲音飄忽：“伊萬……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送我。”
“送個屁！”伊萬罵了一句，遞過去一根煙，“下來，跟我回去。接受審判，也許……還能活。”
亞曆山大接過煙，就著伊萬的火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煙霧被風吹散。他苦笑著搖搖頭：“活著？像條狗一樣被關在籠子裡，被那些政客和懦夫審判？然後被絞死？不，伊萬，那不是我的結局。”
他轉過身，看著伊萬，眼中沒有了往日的瘋狂和野心，隻剩下無儘的疲憊和悲傷：“我們曾經……都是為了同一個偉大的國家而戰，不是嗎？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自相殘殺……死在彼此手裡……”
伊萬的眼睛也濕潤了，他看著眼前這個窮途末路的老對手、老戰友，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聲歎息：“時代變了，亞曆山大。我們都隻是……被時代拋棄的舊夢殘影。”
沉默。隻有風聲呼嘯。
忽然，亞曆山大用極其輕微的聲音，哼起了一段旋律。那是……《喀秋莎》。
伊萬愣了一下，隨即也跟著輕聲哼唱起來。兩個白發蒼蒼、曾經並肩作戰後來又兵戎相見的蘇聯老兵，在這高聳的煙囪頂上，在夕陽的餘暉和凜冽的寒風中，用沙啞而跑調的嗓音，唱著這首他們青春時代最熟悉的歌謠。
歌聲不大，卻仿佛穿透了時光，帶著硝煙、伏特加、還有那個早已消亡的紅色帝國的印記。淚水無聲地從兩人臉上滑落。
歌聲漸歇。亞曆山大扔掉煙頭，看著伊萬，眼中閃過一絲最後的、複雜的光芒，有釋然，有不甘，有告彆。
“伊萬……我的爺爺……他打到了柏林……他把紅旗插上了國會大廈……”亞曆山大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帶著哭腔，“他不是為了讓我今天……向叛徒和敵人投降而戰的！！”
吼出最後一句，他眼中猛地閃過決絕，竟然不是衝向伊萬，而是向著煙囪外的虛空，縱身一躍！
“不！亞曆山大！”伊萬驚駭萬分，幾乎是本能地猛撲過去，試圖抓住他！他確實抓住了亞曆山大的手臂，但巨大的下墜力道瞬間將他也拖出了平台邊緣！
“將軍！”
“伊萬！”
在下麵所有人驚恐萬分的注視和尖叫中，在媒體直升機攝像機的瘋狂抓拍下，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如同斷線的風箏，從高高的煙囪頂端急速墜落！
“砰！！！”
一聲沉悶的、令人心碎的巨響傳來，重重地砸在工廠堅硬的水泥地上。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保羅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發瘋似的衝了過去！士兵們也跟著衝上前。
煙囪下，亞曆山大已經當場身亡，姿態扭曲，但臉上似乎帶著一絲奇異的平靜。而伊萬，因為被亞曆山大和下墜過程中的一些管道稍微緩衝了一下，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但顯然也遭到了致命的撞擊，鮮血從他身下蔓延開來。
“伊萬將軍！堅持住！醫護兵！！”保羅跪倒在伊萬身邊，手忙腳亂地想按住他冒血的傷口，眼淚不受控製地奔湧而出。仇人死了，莎莎的仇報了……但是……為什麼心這麼痛？為什麼是這種方式？
伊萬的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看著淚流滿麵的保羅，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極其輕微地、幾乎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然後眼神迅速渙散，頭一歪，徹底失去了生機。
他的手，至死還緊緊抓著亞曆山大的一片衣角。
風吹過廢墟，帶來嗚咽般的聲音。所有圍上來的士兵，無論是阿塞拜疆、俄羅斯、亞美尼亞還是金沙的戰士，都默默地、自發地脫下了頭盔或軍帽，低下了頭。
一場同室操戈的悲劇，最終以如此慘烈的方式，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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