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27日夜色沉沉,剛果沙漠的夜晚冷風呼嘯,卷著細沙,像無數隻幽靈在預製板的牆麵上刮擦。
沙西市市長辦公所在的行政大廳是棟不起眼的三層預製板建築,整體刷著金沙標誌性的淺藍色,非常低調。它緊挨著轟鳴不休的兵工廠擴建區,此時此刻,這裡的位置更像是一個大型工地的臨時指揮部,而非一座城市的權力中心。
熱列茨獨自一人推開了三樓市長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內部極為簡樸,一張沙棗木桌,幾把硬背木椅,他把手裡的那個,由坦克零件廢料熔鑄、雕刻著沙棗樹圖案的市長印章,慢慢的放在了桌子上。
熱列茨脫下油汙未儘的工裝外套,隨手掛在門後。他走到牆邊,那裡掛著一張不知道何時釘上去的沙西地區地圖。沙西很小,在地理上不過是金沙自治領的三分之一,但在地圖上,手繪規劃的,大片大片的紅色標記——兵工廠、轎車生產線、再生材料回收區——幾乎占據了這座城市全部的肌理。他那雙長期與鐵水和圖紙打交道的眼睛,能清晰地看出,這座城市雖然地域狹窄,但卻是金沙名副其實的工業心臟。
“這裡是鋼鐵都市,金沙的工業心臟,而我是市長…”熱列茨低聲念叨著自己就職典禮上想到的詞,心裡卻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走進角落裡的小茶水間,從包裡慢慢地拿出一盒俄羅斯工程師送的紅茶茶葉。他從茶葉蛋鐵罐裡挖出一勺紅茶,然後用電熱壺燒了壺水。在滾燙的開水注入搪瓷杯時,熱列茨看著蒸汽彌漫,感覺自己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些。
他端著茶回到桌前,深吸一口氣,開始處理他作為沙西市長接手的第一批公務。
辦公桌上的文件堆積如山,分為三類:一類是關於兵工廠擴建五倍的工程審批和物料調配他熟悉的,也是他最關心的);二類是關於新建五層預製板宿舍樓的工人分配與搬遷計劃;三類,則是沙西市民的群眾來信。
熱列茨先快速批複了幾份關於“金沙版本t90”坦克生產線擴容的請示,那是他幾天前就設計好的方案,筆鋒乾脆利落。當他翻到第三類文件時,他那因專注設計圖紙而顯得有些緊繃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這批群眾來信,簡直是雞毛蒜皮的大集合。
他以前的工作,是計算衝壓模具的損耗,是研究坦克履帶的壽命,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著金沙國防工業的未來。而現在,他需要處理:
一封來自新搬入預製板宿舍樓的老工人來信,投訴沙漠裡麵的牧民養的駱駝和奶羊在晚上吵鬨,影響休息,要求市長出麵禁止在宿舍區方圓五百米內養牲畜。
一封來自兵工廠附近居民的投訴信,控訴轎車生產線噪音太大,要求市長賠償他們的沙棗樹被震落的果實。
一封更荒唐的信,一位自稱是“金沙藝術協會”的女士,要求市長撥款,用再生水泥和廢棄鋼筋為沙西工業區建造一尊“抽象派”雕塑,以點綴這座“宏偉的鋼鐵都市”。
“駱駝奶羊…沙棗果實…抽象派雕塑?!”熱列茨那張沾著機油的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他感覺自己從一個負責火箭彈研發的科學家,瞬間變成了一個社區調解員。
他以前麵對的問題,是技術難題,是鋼鐵的碰撞,是清晰的“是”與“否”;現在麵對的問題,卻是人心的複雜,是細枝末節的鄰裡關係,是模糊的“情”與“理”。
他將那封關於抽象雕塑的信件扔到一邊,重重地揉了揉太陽穴,長長歎了口氣。這市長的工作,遠比計算t90坦克的火炮射程,要複雜、要磨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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