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19日，沙中市中央大道，金沙地區的財政辦公室。上午九點，外交委員兼財政委員石頭正襟危坐在沙棗木辦公桌後，麵對著一份足以令他心肌梗塞的文件——由保羅執行長親自簽字，要求立即撥款兩千萬美元用於緊急進口發電設備和供水係統，以在兩個月內解決沙東市郊區的停水停電問題。
石頭那雙常年與數字打交道的眼睛裡，此刻布滿了血絲。他的指尖摩挲著公文上“緊急民生項目，特事特辦”的字樣，心臟如同被一隻巨大的鐵鉗緊緊攥住。兩千萬美元！這幾乎是金沙地區一年可動用外彙儲備的四分之一，是他們從魯迪執行長時代遺留下來的財政困境中脫身，經過索菲亞三年多的經營，好不容易通過礦產預售和軍火貿易訂單積攢下來的“保命錢”。
石頭痛苦地合上了文件，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敗家子！純粹的敗家子！”石頭低吼道，聲音沙啞得像被風沙磨過。
他深知，工業經濟委員熱列茨的沙西兵工廠，在半工半讀的學生骨乾和俄羅斯專家的協助下，已經將本土發電機和水泵的生產周期縮短到了六個月以內。按照原計劃，金沙隻需再等待半年，就可以利用再生材料和本土技術，用不到五百萬美元的成本自行解決這些基礎設施問題。而剩下的千萬外彙原本被計劃用於關鍵的教育、醫療和工業人才培養項目。而沙西兵工廠，在六個月的生產周期後，將為金沙提供自製的本土發電及供水設備，以後甚至有機會金沙還可以自己出口發電機和供水設備，然而現在，一切計劃都被這位金沙的新執行長保羅打亂了。
現在的情況非常艱難，整個金沙的財政，為了保羅執行長在記者麵前誇下的海口，為了他急於“雪恥”的政治作秀，這筆錢必須在兩天內通過國際渠道，以溢價三倍的價格，購買那些國際供應商早就備好的、用於緊急采購的“現貨”！
“這不是解決問題，這是在放血！”石頭感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他作為金沙的最高財政監督者，卻眼睜睜看著最高行政長官將金沙的未來抵押出去。
石頭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了通訊錄列表，撥通了那個他最信任的人——遠在瑞士伯爾尼的索菲亞。
此時，歐洲阿爾卑斯山脈的雪水正在融化，伯爾尼的夜晚，空氣清冷而平和。索菲亞正帶著陳岩在老城區一家傳統的瑞士餐廳吃晚餐。餐廳裡，溫暖的芝士火鍋在小火上咕嘟作響，彌漫著濃鬱的芝士和葡萄酒的香氣。陳岩穿著一件厚厚的羊毛衫，他正小心翼翼地將一塊法棍麵包裹上厚厚的芝士，臉上洋溢著在金沙時難得一見的、更加充滿了童真的快樂。
索菲亞的叔叔，那位在法國、瑞士都有深厚背景的家族長輩，舉起酒杯，對著索菲亞：“你看起來比剛來時好多了，這幾天你終於休息過來了，你的神色比前幾天好太多了。”
“我是休息了，但是，金沙那邊的製度的磨合才剛剛開始。”索菲亞端著手中的紅酒杯，眼神中卻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憂慮。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石頭”。索菲亞對叔叔歉意一笑，起身走到餐廳角落接聽。
“媳婦！你聽我說！保羅這個混蛋！他批了兩千萬美元！全部用於進口供水供電！我們本土的發電和供水的設備眼看著過半年就要造好了！他這是在斷金沙的工業命脈啊！你知道這筆錢能給沙西兵工廠增加多少年的研發預算嗎？！”石頭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是用吼的。
索菲亞的心猛地一沉，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她知道，這正是她離開前對保羅最深的擔憂——他會將“雪恥”的個人偏執，淩駕於金沙的製度之上。
“石頭，你冷靜點，”索菲亞的聲音沙啞而堅定，她轉向窗外的夜色，儘量不讓陳岩聽到他們的對話，“錢已經批了嗎？”
“我、我還沒簽字，我雖然簽署了承諾書，但是我還是心疼。我不簽字沒用啊，我今天不簽，他明天就會動用執行長的最高行政權越級調動啊！他要的是速度，要的是在兩個月內解決問題，他根本不給我們任何反駁的機會！”石頭痛苦地低吼。
索菲亞的目光落在了餐廳裡正在安靜享受美食的陳岩身上，孩子那份久違的平靜，是她做出犧牲的原因。她知道，她不能回去，也不能插手行政。
“石頭，你聽我說，”索菲亞的聲音變得無比沉重，帶著一絲道義上的無奈和對金沙製度的堅守，“你必須簽字。這是他作為執行長的職權。我們已經將權力移交，金沙的製度必須經受住考驗。你現在能做的，是守好程序的底線，而不是挑戰他的最高行政命令。”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絲懇切的囑托：“但是，這筆錢的流向，你必須盯緊！這是你作為金沙的最高財政守衛者，對我，對金沙的承諾！”
石頭沉默了很久，最終隻發出了沙啞的“是”聲。
索菲亞回到餐桌前，陳岩好奇地看著她：“媽媽，是爸爸嗎？金沙又刮沙塵暴了嗎？”
“沒有，寶貝，我現在給你看看那邊的爸爸。”索菲亞微笑著，拿起一塊小蛋糕，對著屏幕，向石頭發送了轉換為視頻通話的請求。
石頭那張疲憊憤怒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看著陳岩，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的好兒子，在瑞士玩得開心嗎？有沒有想爸爸？”
“想爸爸！”陳岩對著鏡頭做了個鬼臉，然後指著麵前的芝士火鍋：“爸爸，這裡的東西好好吃！以後你和熱列茨叔叔一起來！”
索菲亞看著屏幕兩端，她的丈夫和她的兒子。她知道，她必須留在瑞士，為金沙開辟外交新渠道，讓陳岩擁有更好的教育和更安全的環境。而石頭，必須獨自留在金沙的權力暴風眼中，守護他們用鮮血和製度換來的家。
“石頭，照顧好自己。”索菲亞輕聲說，那份溫柔中帶著對丈夫的無儘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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