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為了這能讓全家老小活命的口糧,又有幾個軍戶,敢於踏出順義堡那道分隔生死的堡牆?!
須知——外麵的屍鬼,不知其數......
糧食,早已成了這些底層軍戶心頭最深的執念。
或者說,是他們在這絕望陌生的世道裡,為全家老小,所能抓住的唯一生路寄托。
李煜重重點頭。
“放心,你非但無過,反而有大功!”
“力挽狂瀾之功!”
“按軍律,當重賞!此處的糧食,也足夠我們所有人吃飽肚子!”
老漢聞言,臉上那因劇痛而扭曲的肌肉,似乎微微牽動了一下。
像是一個笑容,又或許,隻是痛到了極致的痙攣。
隨即,他便頭一歪,徹底昏死了過去。
“快!送去後麵!讓人給他上夾板,處理下傷勢!”
李煜對著身旁收弓的幾個屯卒弓手囑咐。
拉弓拉的雙臂無力的他們,再留在前麵也幫不上太多忙。
深吸一口氣,他再次望向前方。
李煜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沉穩,仿佛方才那個略有失態的人並非是他。
“還有,傳令下去!”
“圍繞馬車,加強戒備!”
“各隊什長、伍長,務必約束好麾下兵丁,不得再有任何擅自行動!”
“必須緊緊護持車隊左右,確保萬無一失!”
“若再有疏漏,違令者,皆斬!”
“是,大人!”
幾名屯卒弓手聞言,神色一凜,立刻領命,匆匆奔向車隊後方傳遞將令。
車隊已經不再移動,擺陣據守巷口。
李煜命人輪流用刀柄敲擊盾麵,發出單調而持續的聲響,引誘那些仍在啃噬馬屍或在外麵街角徘徊的屍鬼。
大部分屍鬼果然被吸引,循聲而來,隨即被巷口盾牌所擋,由嚴陣以待的長槍刺倒。
以此持續誘殺,如此這般,前後又足足拖延了一刻鐘的時間。
直到再也沒有新的屍鬼從街角跑出,周圍的動靜才漸漸平息下來。
剩下的收尾工作,便相對容易處理了。
即便如此,士卒們那因長時間緊張而緊繃的肩背,以及因死死攥緊兵器而指節發白的手,依舊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仍舊保持著高度的戒備。
片刻之前的混亂與驚魂,可不僅僅是讓李煜一人心有餘悸。
那些分散在各處巷道的屯卒們,更是因此而一度失了方寸,險些釀成大禍……
李煜的視線緩緩轉向後方。
那老漢已被人安置在後麵的一架馬車上.
一旁正有餘丁給他打著夾板,固定斷裂的臂骨。
至於這個過程究竟有多麼痛苦,眼下已無人顧及。
反正那昏迷過去的老漢,除了偶爾發出一兩聲壓抑的“哼唧”之外,再無其他反應。
就算真的不幸疼醒了,這會兒也壓根沒有麻沸散煮給他喝。
身後的隊伍,經過方才的整頓,行伍之間的秩序已不像先前那般散亂。
他們距離此行的最終目標——糧庫,其實已不過一街之隔。
李煜隨即指派一隊士卒,上前將那些被掛在拒馬尖刺上,兀自掙紮扭動的屍鬼,一一捅殺乾淨。
“你們,去守著拒馬,把剩下的屍鬼處理乾淨!”
“其餘人等,準備開啟庫門!務必小心戒備,先確保院內安全無虞!”
隨著沉重的“吱呀”聲,糧倉院落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院內糧倉的殘破大門也敞開後。
一股混合著黴味與穀物陳舊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
然而,就是這樣一股在平日裡或許會令人皺眉的氣味。
在此時此刻,在軍戶們的鼻中,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來得誘人!
這味道甚至有一種香甜的錯覺。
全是糧食!是能吃的米糧!
眾人蠢蠢欲動,尤其是那些軍戶屯卒。
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粗重了幾分。
腳步下意識地便要往前挪。
李煜站在門外,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幾乎要被渴望衝昏頭腦的屯卒。
“都站住!”
“我倒看看,今日誰敢違抗軍令!”
這聲斷喝,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那些原本因興奮而躁動不已的屯卒們,動作齊齊一滯。
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幾分訕訕之色,低下了頭。
的確,方才他們隻顧著興奮狂喜,險些忘了軍令法紀。
李煜指著幾個什長、伍長。
“你們幾個,立刻組織人手,仔細查驗所有參戰兵卒的傷勢,確認有無被屍鬼抓傷、咬傷,有無感染跡象!”
“查驗完畢後,再組織人手搬運糧食!”
一場亂子鬨下來,李煜總得先搞明白,隊伍之中,是否有人在這期間不幸被屍鬼所傷……
總好過之後,一行人被屍化的同袍打個措手不及,搞得人人自危,動搖軍心士氣。
“記住,先緊著完好的糧袋,破損有汙的統統先不要動。”
糧食浸染了汙血,能不能食用先不說。
反正發黴變質,或者發芽的概率都很大。
況且,他們此行又損失了一架寶貴的馬車,運力本就緊張。
當務之急,是先將糧倉內儲存完好的糧食,儘數運走再說。
“外麵警戒的人,一半負責裝車,另一半繼續保持警戒!”
“待會兒輪換之時,你們也一樣要接受傷勢查驗,一個都不能少!”
“記得加固拒馬,再出紕漏,我拿你們是問!”
“是,大人!”守著糧食,讓屯卒們的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安心,都對上官唯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