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衛所武官裡頭,真正能做到廉潔不貪的清官,那才是被人們排擠和群起而攻的異類。
什麼理想?
什麼抱負?
隻要進了這個渾濁的大染池,有的隻有‘和光同塵’,它都能讓你變得不再認識以前的你。
隻不過,幽州李氏家大業大,他們這些李氏武官往往還要顧及家族體麵,而且還有親族關係的幫襯,所以吃相往往不那麼難看罷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
當這把回旋的刀子,實實在在割在自己身上時,又是另一回事。
“家主?”
“您……可好些了?”背後李昌的問話,打斷了李煜的思緒。
“無事。”李煜擺擺手,語氣平淡,再無剛才的失態。
一方麵,這種情況確實讓李煜成功達成了他當初三天運糧的設想。
另一方麵,也讓人頗為惱火可惜。
少了至少五千石糧食,那不是一個單純的數字。
那是全堡上下,能多活四五年的命!
沒功夫咒罵那個中飽私囊的周千戶,他還得顧及眼下。
“換個角度想,如此也算是讓我們得以提前歸家。”
“在這兒繼續拖延時日,我們的處境也不安全......”李煜看似在對著身後的家丁解釋,同時也是在安慰著他自己。
......
再往前走,是一個又一個在房間外就地而眠的人。
因為怕突然下雨打濕糧食。
為了防止糧食受潮,許多軍戶把睡覺的屋子都騰了出來,自己則裹著單衣,蜷縮在門外的木廊下,枕著兵器守夜。
夜風微涼,吹得他們衣角獵獵。
或許,為了保護糧食,受這點兒委屈在他們看來也不算什麼。
李煜看著這一幕,心底隱約間,最後一絲對這個王朝的幻想,也隨之破碎。
那雙原本還殘留著怒意的眸子,此刻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突然開口道,“李昌,待會兒領他們去還能住人的屋子擠一擠。”
起碼有個遮風的地兒,夜裡也暖和些。
“明日還要早起,這麼睡...勿要染了風寒。”
“是,家主,我即刻去安排。”
看著李昌離去的背影,李煜緩緩抬起頭,望向被烏雲遮蔽的夜空。
他的心頭仍湧動著淡淡的愁緒與一絲難言的憐憫。
或許,那日醒悟的上一世記憶,確實是讓他有了很大的變化。
見過不一樣的盛世風景,心中的抱負自然也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父親,您看到了嗎?’
‘這天下,病了。’
‘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這個問題,恐怕沒人能給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