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襤褸的流民漢子,以一種極儘扭曲的彆扭姿勢站起了身。
那一連串的脆響,正是他起身過程中,誇張而扭曲的軀體動作導致渾身骨骼發出的哀鳴。
它已無痛無感,隻剩下忠誠於欲望的野性。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它喉嚨深處炸開!
猩紅的眼眸死死鎖定在正前方,離它最近的一個男人。
不等周圍任何人反應,它瞬間就撲了出去!
腳步由慢到快,由走到奔。
眾人傻愣愣的看著那隻屍鬼一下子撲倒人群中最靠前的一名看客。
直到它低頭對準男人的脖頸一口咬下,大塊朵頤!
死寂的現場,在凝固了一瞬後,終於被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徹底引爆。
“啊——!!!”
“殺人啦!”
“快跑,快跑啊!”
圍觀的百姓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四散奔逃,更多的人本能地朝著不遠處的城門方向湧去。
那裡還有守門的官差,他們有刀,一定能製服這個咬人的瘋子!
本想拉車趕集的農戶漢子孫四六,張著能塞進一個雞蛋的嘴巴,呆愣在原地。
他眼睜睜看著城外集市,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化作人間煉獄。
很快,他便看到。
那個被屍鬼第一個撲倒啃咬的男人,竟也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他那被啃得血肉模糊的脖頸,無力地耷拉著腦袋,歪倒在肩膀一側,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如果說他還活著,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原本正在撕咬的屍鬼,也在此刻停下了動作。
同類的氣息,讓它失去了攻擊的欲望。
一人倒下去,兩個站起來!
雙雙起身的屍鬼,猩紅的眼眸一齊看向了那些尖叫著逃跑的百姓。
那裡,有人還在心疼自己的貨物,試圖拉走板車。
有人正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地攤上的零碎。
危險麵前,不是每個人都有魄力舍棄自己的財產。
落後一步的他們,即將成為下一批受害者。
“這......這......”
孫四六打了個激靈,再也顧不上其他,猛地拽起自己的板車,頭也不回地朝著來時的方向玩命狂奔,“這到底是怎麼了啊?!”
“憨子……那個憨子……”
他嘴裡念叨著,心中竟生出一絲荒謬的感激。
原來……走得慢,是真的能活命啊!
至少,他還來得及拉著自己全部的家當逃跑,不必像那些人一樣,在財富和性命之間做那該死的選擇。
……
流民漢子倒地時,就有人去叫了官差。
但直到人群徹底炸鍋,亂成一團,他們才姍姍來遲。
“站住!都跑什麼?!”
領頭的差役班頭,衝著迎麵而來的人群厲聲大喝,“官府辦差,亂什麼亂?!”
然而,那些逃命的百姓看到他,非但沒有停步,反而像是看到了救星,繞開他們跑得更快了。
他們從差役兩旁繞過,跑向了城門。
有個離得近的漢子氣喘籲籲地停下,指著後麵,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官爺!後麵……後麵有瘋子在殺人!快……快去管管吧!”
幾個官差聞言一愣,麵麵相覷。
“殺人?”
領頭的差役班頭眉頭一皺,但看著這上百名百姓奔逃,也不似作偽。
他“倉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有人敢在城門外行凶殺人?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但他並未魯莽衝鋒,而是追著那報信的漢子問道,“賊人有幾個?可有兵刃?”
這直接關係到,他現在是該帶著兄弟們英勇上前,搏一個天大的功勞,還是該“英勇”地護送百姓,退守城門。
“就……就一個!”
“不對,是兩個!好像是兩個!”
那人光顧著逃命,哪裡看得清楚,話沒說完,人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兩個?”
班頭掂量了一下。
區區兩個沒兵刃的瘋子,自己這邊五個弟兄,擒拿他們輕輕鬆鬆。
富貴險中求!
“弟兄們,功勞送上門了!”
“給老子打起精神,拿下賊人,老子親自去縣尊大人麵前給大夥兒請功!”
這隊守城門的差役,其中也不乏經曆過北虜圍城的老手,殺過人的也不在少數。
撫遠縣的三班衙役們,這些年的守城戰可沒少經曆,在邊境的縣城當差,說到底和兵也差不太多。
在他們看來,兩個徒手的人而已,威脅不大。
官差們逆著人流又走了一會兒,終於看到了造成混亂的源頭。
一個滿身血汙的“瘋子”,正撲倒一人瘋狂撕咬。
另一個,則正在追著其他人。